柳广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晨光中初升的暖阳,穿透院子里沉重的空气,落在张大山的耳中,字字敲击着他的心弦。
张大山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眼中泪水更盛,却多了几分欣慰。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
柳广成不敢有片刻耽搁,向张大山简单交代了几句,叮嘱他照顾好李婶,便告别了悲痛欲绝的老夫妇,独自踏上了前往北莒城的征途。
数日后,北莒城。
北莒城坐落边陲,却远非柳广成想象中的荒凉景象。
城中车水马龙,商贩的叫卖声与酒肆的喧闹交织,街头巷尾透着一派繁华气象。
柳广成稍稍松了口气,找了间茶肆坐下,四处打听张强的消息。
很快,他得知张强在军中颇有建树,已升为小队长,手下管着十几个弟兄,颇受同袍敬重。
这消息让柳广成心头一暖,至少张强在军旅生涯中并非籍籍无名,这或许能稍稍安慰老两口。
可接下来的探查却让柳广成眉头紧锁。
他走访了城中几处兵营,旁敲侧击地询问,却发现北莒城近期并无大的战事,甚至连小规模的边境冲突都寥寥无几。
军中将士谈起最近的局势,皆说风平浪静,绝无刀兵相见的情形。
这让柳广成心生疑窦:若非战死,张强究竟因何丧命?一个念头如乌云般笼上心头,此事绝不简单。
他暗中调查数日,走访了张强的同袍、城中的酒肆老板,甚至街头巷尾的闲汉,拼凑出一鳞半爪的线索。
种种迹象表明,张强的死并非意外,而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内幕。
柳广成心头燃起一股怒意,决定直捣黄龙,找张强的上司问个明白。
几经周折,他打探到上司的住处一处戒备森严的宅院。
夜深人静,月色如霜,柳广成仗着修为,身形如鬼魅般翻墙而入,悄无声息地潜入上司的卧房。
那上司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军官,正鼾声如雷,睡得昏天黑地。
柳广成冷哼一声,掌心一翻,一股无形威压如山岳般压下,屋内的烛火骤然摇曳,空气仿佛凝固。
那军官猛地惊醒,瞧见柳广成站在床前,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床上滚落。
他色厉内荏地喝问:“你、你是何人?竟敢夜闯军府!”
可话音未落,柳广成的威压骤增,逼得他冷汗直流,双腿发软,瘫坐在床沿。
“张强是怎么死的?”
柳广成声音冷如寒冰,眼中寒芒闪烁,“不说实话,休怪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日头。”
在柳广成的威压下,军官再也撑不住,抖如筛糠,支支吾吾地吐露了真相。
原来,张强的死与战事无关,而是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大将军的独子,那位飞扬跋扈的公子。
这位公子看上了一名外地来的女子,姿色出众,性情刚烈。
公子仗势强行将她掳至府中,女子不堪受辱,趁夜逃脱。
公子暴怒,私下命令张强的小队追捕,限期将女子抓回。
至于具体细节,军官语焉不详,只推说那是公子的密令,他不敢多问。
柳广成双目一眯,杀意凛然,继续逼问。
军官吓得面无人色,终于和盘托出。
那女子并非普通人,似乎有不小的背景。
她逃出后,很快被自己的护卫找到,双方在城外荒山遭遇。
张强奉命带队追捕,与对方展开激烈交锋。
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身手不凡,张强为了完成任务,拼死力战,终因寡不敌众,被对方一剑穿心,当场殒命。
其余弟兄也多有死伤,任务以惨败告终。
真相如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柳广成的胸口。
他万没想到,张强竟因如此荒唐的原因丢了性命,仅仅为了一个权贵的私欲,搭上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还连累了整个小队。
他双拳紧握,指节咔咔作响,怒火在胸中翻腾,却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凉。
张强,一个老实本分的军汉,只因忠于职责,竟落得如此下场。
柳广成强压怒气,逼问出张强尸骨的下落。
军官战战兢兢,指点了一处城郊的荒地,说遗体被草草掩埋在那儿。
柳广成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夜色中他的身影如风般掠向城外。
在城郊一处偏僻的荒坡,杂草丛生,风声呜咽。
柳广成循着线索,掘开一处新土,终于找到了张强的遗骨。
月光下,那具残破的尸骨静静躺着,盔甲早已破损,唯有腰间一枚刻着张字的铁牌,诉说着主人的身份。
柳广成喉头一哽,小心翼翼地将遗骨收殓,放入早已备好的木匣。
木匣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张强的忠魂,也承载着老夫妇的全部希望。
捧着木匣,柳广成站起身,遥望南方,目光沉重。
他知道,带着这份真相和遗骨回到小村,等待他的将是李婶和张大山更深的悲痛。
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这沉重的担子背负到底。
柳广成捧着沉甸甸的木匣,如同捧着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一步一步地走回那个宁静的小村。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却也显得格外孤寂。
他能感受到木匣中冰冷的骨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脆弱和世事的无常。
这一路上,他无数次地在心中演练着该如何向张大山和李婶开口,才能将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传递给他们,才能稍稍减轻他们的痛苦。
回到村子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只有几户人家亮着摇曳的灯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却也衬托出张大山家的黯淡。
柳广成的心情沉重而忐忑,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两位老人撕心裂肺的悲痛。
他轻轻地叩响了张大山的家门,开门的是面容憔悴的张大山。
柳广成喉头一紧,低声:“张大哥……我回来了……强哥的遗骨,我带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上木匣。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