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的云府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西跨院的青石板上凝着血珠,苏信的 “尸体” 俯卧在紫藤架下,后背插着半截染血的三阴蝶弯刀,刀刃上的剧毒正顺着伤口蔓延,将他的衣料腐蚀出诡异的黑斑。云雪裳站在廊下,手中的雪魄剑 “当啷” 落地,发出刺耳的脆响,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宛如真正的悲痛欲绝。
“姑爷!” 翡翠的哭喊惊动了整个云府,族老们匆匆赶来时,只见苏信周身已泛起紫黑,瞳孔涣散,鼻息全无 —— 正是血手门 “腐骨毒” 发作的征兆。云昊站在人群中,唇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早就知道,苏信在江湖围杀中受了内伤,却没想到血手门的毒来得如此之快。
“雪裳,节哀顺变。” 云战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虚伪的叹息,“苏信毕竟是苏家余孽,能以云家赘婿的身份善终,已是万幸。”
云雪裳转身,眼中噙着泪水,却在袖中紧紧握住苏信事先给她的 “假死散” 解药:“父亲,求你让我为苏信守灵三日,之后……”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任由泪水滑落,却在低头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起了苏信教她的 “冰心诀”,寒毒在体内运转,将眼底的精光尽数掩去。
三日后的深夜,云府停灵的偏殿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苏信的手指骤然收紧,袖中暗藏的机关弹出,将心口的假血囊刺破,浓郁的药香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 他用苏家秘药 “龟息散” 伪造了尸身,此刻药效即将过去,必须抓紧时间行动。
“阿贵,按计划行事。” 苏信低声对暗处的影子说道,随即服下解药,易容成血手门 “毒蛛” 冯三娘的模样,脸上的刀疤用特制的蜡胶黏合,就连说话的嗓音,也通过喉间的软骨哨,模仿得惟妙惟肖。
云府角门的更夫刚转过弯,苏信便趁着夜色翻出高墙,直奔城西乱葬岗 —— 那里,血手门的暗桩正等着 “冯三娘” 带回苏信的 “死讯”。他刻意绕开天机阁的暗哨,却在经过槐树巷时,往井台的石缝里塞进半片染血的衣角,那是与云雪裳约定的 “平安” 信号。
血手门的老巢藏在城北废弃的官窑中,苏信跟着暗桩穿过三条地道,刺鼻的硫磺味越来越浓。地道尽头是座巨大的窑洞,火盆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照得洞内数十名赤膊的死士面容狰狞,他们的胸前都刻着新的三阴蝶纹身,与冯三娘密典中记载的 “血魂烙” 一模一样。
“冯右使,门主有请。” 守门的死士见是冯三娘,立刻放行。苏信点头示意,袖中却紧紧攥着从冯三娘尸体上取下的腰牌,牌面的温度与掌心的汗意交融,让他想起三日前在竹林里,冯三娘临死前的挣扎。
窑洞深处的石室内,血手门门主屠九公正对着一面水镜喃喃自语,镜中倒映着禁苑的玄武门,以及云雪裳近日的行踪。苏信注意到他脚下的青砖刻着复杂的符文,正是能操控人心的 “血河秘典” 阵法,而石桌上摆着的十二具童尸,胸口都嵌着血色水晶,正是屠九公在云家私塾挑选的祭品。
“右使这次干得不错,” 屠九公转身,眼中闪过赞许,“苏信一死,云雪裳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只要拿到她体内的雪魄精魄,宝藏钥匙唾手可得。”
苏信低头称是,目光却扫过石墙上的密信,其中一封盖着大理寺卿的官印,赫然写着 “五月十五子时,禁军换防,玄武门可入”。他的指尖微微发颤,终于证实了血手门与朝廷奸臣的勾结,而信中提到的 “西域火琉璃”,此刻正堆放在墙角的木箱里,每一块都刻着与云战霄书房相同的暗纹。
“门主,” 苏信模仿冯三娘的嗓音,“云家近日在筹备祭祖大典,云雪裳会亲自前往祠堂,那时……”
屠九公突然冷笑,打断了他的话:“冯右使,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苏信已死,云雪裳不过是个弱质女流,更何况……” 他指了指石台上的水晶童尸,“有了这些‘血魂傀儡’,就算她躲进禁苑,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苏信的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屠九公所说的操控人心的邪术 —— 利用血河秘典抽取幼童的精魂,注入死士体内,使其成为毫无痛觉的傀儡。他忽然想起在云昊身上看到的咒文,原来云战霄早已将这种邪术用在了自己的侄子身上。
“报 ——” 一名死士突然闯入,“启禀门主,城南当铺的暗桩被端了,天机阁的人正在追查冯右使的下落!”
苏信心中一惊,知道是云雪裳按计划行动,故意暴露冯三娘的据点,引开血手门的注意力。屠九公的脸色瞬间阴沉,转身盯着苏信,眼中泛起血色:“冯右使,你身上…… 为何有苏信的气息?”
不好,苏信暗叫一声,想起自己在易容前,曾用苏信的银针划破手指,血珠溅在袖口,此刻在血河秘典的感应下,竟暴露了身份。他立刻甩出袖中迷烟,同时踢翻石桌上的火盆,幽蓝的火焰在水晶童尸上炸开,发出刺耳的尖啸。
“抓住他!” 屠九公怒吼着拍出掌心,血河秘典的血雾在室内弥漫。苏信趁机冲向暗格,那里摆着屠九公与朝廷官员的密信,他迅速将信塞进怀中,却在转身时,被屠九公的血手击中肩头,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竟是比腐骨毒更厉害的 “血蛊噬心”。
地道内的死士闻声赶来,苏信且战且退,突然想起冯三娘密典中记载的 “三阴蝶阵”,立刻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血蝶印记,死士们见状果然迟疑了一瞬 —— 他们误将苏信当成了冯三娘,趁此机会,苏信甩出袖中所有的 “雪蟾毒”,毒雾所过之处,死士们的血魂傀儡纷纷倒地。
“冯三娘,你敢背叛!” 屠九公的怒吼近在咫尺,苏信突然看见前方地道出现岔口,其中一条刻着云家的双环扣标记 —— 那是云战霄与屠九公联络的密道。他立刻闪身而入,却发现密道尽头是座密室,墙上挂着的,正是苏家灭门案的详细地图,每个血手印旁,都标着参与官员的名字。
“原来如此,” 苏信低声自语,“云战霄联合血手门灭了苏家,却将证据藏在此处,以便日后要挟朝廷官员。”
他刚要取下地图,密道突然震动,屠九公的血手已破墙而入。苏信急忙启动密道机关,头顶的石砖轰然落下,挡住了追兵,却也让他陷入了另一条未知的地道。黑暗中,他摸出火折子,发现地道墙壁上刻着大胤开国的星图,与苏家密室的羊皮地图隐隐呼应,而前方,竟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 是禁苑的地下水脉。
“苏信,你跑不了的!” 屠九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疯狂的笑意,“你以为假死就能骗过我?从你在竹林放走冯三娘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必定会来老巢探查!”
苏信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 —— 冯三娘的尸体上,本应有的三阴蝶腰牌被他取下,屠九公发现腰牌失踪,必然会怀疑冯三娘已死,进而推断出苏信的假死之计。他立刻加快脚步,顺着水流声前行,终于看见地道尽头的微光,竟是禁苑的玄武门下水道入口。
“砰” 的一声,地道墙壁被血手轰开,屠九公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他的胸口插着苏信的银针,却仿佛感觉不到痛,眼中的血色比之前更浓:“苏信,你父亲的血,你母亲的血,今日都要在此偿还!”
苏信转身,背靠着下水道的铁栅栏,手中紧握着从密室取出的密信和地图。他知道,此刻云雪裳应该已经联络了江湖正派,正在赶来支援的路上,而他需要拖延时间,直到援军到达。
“屠九公,你看看这是什么,” 苏信举起密信,“大理寺卿的印信,还有户部尚书的火漆,他们要是知道你私藏这些证据,会怎么想?”
屠九公的瞳孔骤缩,这些密信是他要挟朝廷的资本,此刻落在苏信手中,无异于断了他的后路。他怒吼着扑来,血手带起的腥风让苏信几乎窒息,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下水道的铁栅栏突然被炸开,云雪裳的雪魄剑寒芒闪过,冰棱瞬间冻结了屠九公的血手。
“苏信!” 云雪裳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身后跟着天机阁的阁主和少林、武当的高手,“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苏信轻笑,趁机将密信和地图交给天机阁阁主:“劳烦阁主将这些证据送往刑部,另外,” 他指了指屠九公的血魂傀儡,“这些幼童的精魄,还请少林的大师们帮忙超度。”
屠九公见势不妙,想要遁走,却被武当高手的剑阵困住。苏信走到他面前,取出从密室找到的 “雪魄精魄” 碎片,正是当年云战霄献给屠九公的那一块:“屠九公,你以为有了精魄就能掌控雪魄剑?别忘了,真正的认主,需要云家血脉的温养 —— 而你,不过是云战霄的一枚棋子。”
屠九公突然惨笑,面容迅速苍老,血河秘典的反噬让他的皮肤裂开,露出下面布满咒文的骨骼:“苏信,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禁苑深处,还有更可怕的存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雪魄剑的寒芒已穿透他的眉心,精魄碎片在雪裳手中发出清越的鸣响,与她体内的精魄产生共鸣。苏信望着屠九公的尸体,忽然想起在石室中看到的先祖手记,上面说过,雪魄精魄每收复一块碎片,云家与苏家的诅咒便会减弱一分。
“雪裳,” 苏信轻声道,“我们该回去了,云府的人,怕是已经知道我‘复活’的消息了。”
云雪裳点头,眼中闪过冷光:“云昊得知你未死,必定会加快争夺家主之位的脚步,而父亲……” 她顿了顿,望向禁苑的方向,“父亲的书房暗格,应该还有更多与朝廷勾结的证据。”
返回云府的路上,苏信取下易容,露出原本的面容,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不及心中的畅快 —— 这次假死之计,不仅让他深入血手门老巢,获取了关键证据,更让云战霄和屠九公的联盟出现裂痕。
“苏信,” 云雪裳忽然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个小玉瓶,“这是鬼面医新研制的‘破冰丹’,能解血蛊之毒,给那些被操控的死士试试吧。”
苏信接过药瓶,望着她眼中的关切,忽然想起在停灵殿,她假装悲痛时,指尖悄悄按在他腕间的 “太渊穴”,确认他的脉象 —— 那时,他便知道,这个女子早已不是当初的温室花朵,而是能与他并肩的战友。
回到云府时,天已大亮,西跨院的紫藤架下,翡翠正对着苏信的 “空棺” 抹泪,看见他回来,惊喜得差点摔倒:“姑爷,您可吓死奴婢了!小姐这几日滴水未进,就等着您回来呢!”
苏信与云雪裳相视一笑,走进厢房,桌上摆着她亲手抄写的《血河秘典》破解之法,旁边还有半块未动的桂花糕 —— 那是他最爱吃的点心,即便在假死期间,她也记得他的喜好。
“接下来,” 苏信展开从血手门获取的地图,“我们需要破解禁苑玄武门的机关,根据先祖手记,那里的星图需要雪魄精魄和苏家钥匙共同催动,而屠九公的密信,正好提到了禁军换防的时间。”
云雪裳点头,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禁苑标记:“父亲当年献给屠九公的精魄碎片,现在已经回到我手中,加上祠堂的碎片,只差宝藏秘境中的最后一块 —— 苏信,你说,当年先祖们分开精魄,是不是为了让我们在关键时刻,能同时启动阵法,彻底封印血河秘典?”
苏信望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在苏家密室,父亲留下的血书:“苏信,若你能看到此处,定已长大成人,记住,云家有位姑娘,名唤雪裳,她是你母亲好友的血脉,亦是你复仇路上的同伴……”
“是的,” 苏信轻声道,“先祖们的局,从来不是死局,而是留给后人的生机 —— 而我们,正在让这生机,变成破局的钥匙。”
窗外,猫头鹰发出五声短鸣,那是天机阁的 “情报已送达” 信号。苏信知道,屠九公的死讯很快会传遍江湖,血手门群龙无首,正是他们联合正派、清剿余孽的最佳时机。而云昊和云战霄,必定会在此时露出更多破绽,为他们的复仇,提供更多的线索。
“雪裳,” 苏信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无论禁苑中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 当年苏家的灭门之火,云家的血河之秘,都会在我们手中终结。”
云雪裳抬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坚定。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他的假眼:“苏信,你知道吗?在你‘死’的那三日,我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比复仇更重要……”
她没有说完,但苏信已明白。窗外的阳光穿过紫藤花,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仿佛在为这段在血与火中诞生的羁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假死之计,不过是漫长征途的中转站,而他们的前路,虽然依旧充满未知,但因为彼此的存在,便有了披荆斩棘的勇气。
血手门的老巢已破,屠九公的阴谋败露,但苏信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禁苑深处,在那座藏着开国宝藏的秘境中。但此刻,他望着身边的女子,忽然觉得,无论前方有多少险阻,只要两人联手,便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与朝堂中,走出一条属于他们的路 —— 一条逆骨之路,一条让真相大白、让冤魂安息的路。
更深露重时,苏信坐在案前,研究着从血手门带回的密信,云雪裳则在一旁调试雪魄剑的精魄共鸣。忽然,她抬头望向窗外,轻声道:“苏信,你听,是夜莺在唱,像不像江南的梅雨时节,我们说好要去看的梅花?”
苏信轻笑,放下手中的密信,望向窗外的夜空:“等禁苑的事了了,我们便去江南,种上满院的梅花,再养上几只狸奴 —— 就像你小时候,在云府花园里那样。”
云雪裳点头,眼中泛起憧憬:“好,还要在梅树下摆上石桌,春天品茶,冬天赏雪,再教孩子们练剑、制毒、摆机关……”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在苏信心中,勾勒出一幅温暖的画卷。假死之计的成功,让他们离目标更近一步,而那些在血雾中种下的希望,正在渐渐发芽,终将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绽放出最绚烂的花。
当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时,苏信的假眼突然发出微光,与云雪裳腕间的精魄印记相映成趣。这一晚,云府的西跨院格外宁静,却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禁苑深处,悄然酝酿。而苏信和云雪裳,这对云苏后人,正握着破局的剑与匙,静待风暴的来临,准备在雷雨中,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