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州的晨雾还没散透,陈五就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阿月正倚在窗边梳头,银镯子在晨光里泛着暖光:\"是康队长的唢呐,还有老周头的枣馍香 —— 准是商队从西域回来了。\"
推开院门,果然见二十多辆骆驼商队停在巷口。打头的老杨头正往孩子们手里塞葡萄干,豆豆举着颗绿莹莹的葡萄跑过来:\"张叔叔!杨爷爷说他带了好消息!\"
老杨头拍了拍骆驼背上的羊皮囊,眼睛笑成了两条缝:\"陈将军,这趟去龟兹,我听说北漠的狼旗部落最近动静不对!他们本来在草原上放马,可上个月突然有三十多个牧民失踪,连带着我们商队的两箱盐巴也没了 —— 您说怪不怪?\"
陈五的手指在腰间鱼符上轻轻一叩,红光微闪。他想起三天前在城墙上看到的鹰:那不是普通的猎鹰,尾巴上绑着根狼毫 —— 是探马的标记。
\"铁柱,\" 他喊来王铁柱,\"带十个玄甲卫去北边草场查查。阿月,你用银镯子探探地脉,看看有没有生人动过土。\"
阿月点了点头,银镯子突然剧烈发烫。她闭眼感受片刻,脸色微变:\"张郎,北边十里的沙枣林里有阵法波动!像是用兽骨摆的困阵,和乙浑当年在白道川埋的锁脉香阵有点像。\"
陈五的眉头皱成了疙瘩。乙浑的余党早该清干净了,怎么还有人会摆这种邪阵?
中午时分,王铁柱带着人回来了。玄甲卫的铠甲上沾着草屑,铁柱怀里还抱着个昏迷的少年 —— 十五六岁,穿狼皮坎肩,脖子上挂着狼牙坠子。
\"这小子躲在草场的芦苇丛里,身上有刀伤。\" 铁柱把少年放在石桌上,\"我们问他话,他只喊 ' 阿爸 ',别的啥也不说。\"
阿月摸了摸少年的脉门,从随身的药囊里取出金疮药:\"伤不重,就是饿晕的。\" 她拆开少年的衣襟,露出心口的刺青 —— 是匹仰天长啸的狼,和北漠狼旗部落的图腾一模一样。
\"狼旗部落的人?\" 陈五蹲下来,用甜州话轻声问,\"小兄弟,你叫什么?\"
少年缓缓睁眼,见周围都是穿铠甲的人,突然挣扎着要跑。阿月按住他的肩膀,递过去半块枣馍:\"甜的,不骗你。\"
枣馍的甜香钻进少年的鼻子。他盯着枣馍看了三秒,突然 \"哇\" 地哭了:\"我叫铁蛋!阿爸说甜州的枣馍能救命,可我们部落的人都快饿死了!狼旗大人说... 说只要抢了甜州的粮,就能让我们吃个饱...\"
陈五的心里 \"咯噔\" 一下。他想起乙浑藏在枯井里的粮袋 —— 那些本该在春旱时救急的粮食,被乙浑扣了三年。甜州现在虽有存粮,可北漠的草原去年遭了雪灾,草都冻死了,狼旗部落的牧民怕是真撑不住了。
\"铁蛋,\" 他摸出鱼符,红光映着少年的脸,\"你阿爸在哪里?带我们去。\"
狼旗部落的帐篷扎在甜州北边的沙梁后。陈五远远望去,二十几顶破帐篷东倒西歪,篝火堆里只有半截干骆驼粪,几个老妇人正用石头砸着草根,想磨成粉充饥。
\"阿爸!\" 铁蛋跑过去,扑进个瘦得脱相的汉子怀里。汉子抬头看见陈五,眼神先是惊恐,接着闪过一丝狠厉,抄起身边的骨刀就要冲过来。
\"等等!\" 陈五举起双手,\"我们是甜州的镇北将军,不是来打仗的。\" 他解下背上的粮袋,\"这是二十斤小米,够你们部落喝三天稀粥。\"
汉子的手颤抖着,骨刀 \"当啷\" 落地。他跪下来,额头抵着陈五的靴子:\"将军,我们不是要抢粮... 是狼旗大人逼的!他说甜州的粮是 ' 不义之财 ',说你们占了本该属于北漠的地... 可我们真的饿啊!\"
陈五蹲下来,扶起汉子:\"大叔,甜州的粮不是 ' 不义之财 ',是从奸臣乙浑手里抢回来的。现在这些粮,该救所有饿肚子的人,不分比蒙还是北漠。\"
阿月蹲在老妇人身边,把小米倒进石臼:\"婶子,我教您煮枣米糊糊 —— 加把沙枣,甜得很。\"
老妇人的眼泪滴在石臼里:\"甜州的女娃... 比我们草原的格桑花还亲。\"
帐篷外突然响起马蹄声。三十几个骑马的人冲过来,为首的是个穿银狼皮大氅的男人,腰间挂着镶宝石的骨刀,正是狼旗部落的首领巴图。
\"陈五!\" 巴图勒住马,刀尖指着陈五的胸口,\"你敢私通北漠逆民?我这就去平城告你通敌!\"
陈五的鱼符突然发烫。他注意到巴图的马镫上沾着红漆 —— 和乙浑府里的朱门一个颜色。\"巴图大人,\" 他笑了,\"您这马镫上的红漆,是平城乙浑府的吧?乙浑都死了三个月,您还替他办事?\"
巴图的脸色骤变。他挥刀要砍,却被铁蛋的阿爸拦住:\"巴图!你说甜州人害我们,可陈将军给我们粮,给我们药!你才是和乙浑勾结的叛徒!\"
\"反了你们!\" 巴图抽出骨刀,\"给我杀了陈五,抢粮!\"
狼旗部落的牧民们却纷纷抄起木棍、骨叉,把陈五护在中间。老妇人举着石臼喊:\"谁动陈将军,我拿枣糊糊砸死他!\"
阿月的银镯子爆发出银光,顺着地脉引动了沙梁下的暗河。河水 \"咕嘟咕嘟\" 涌出来,把巴图的马腿陷进泥里。陈五抽出腰刀,刀背拍在巴图的手腕上,骨刀 \"当啷\" 落地。
\"绑了!\" 他对王铁柱说,\"押去平城,让陛下审他通敌的罪!\"
傍晚时分,甜州的城墙下飘起了炊烟。狼旗部落的牧民们跟着老周头学蒸枣馍,康队长的唢呐吹着《草原牧歌》,豆豆和铁蛋追着羊群跑,小铁锹上还沾着枣泥。
陈五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草原。阿月靠过来,手里捧着个新蒸的枣馍:\"张郎,我刚才和铁蛋的阿爸说好了,他们部落要搬来甜州 —— 在城西边种苜蓿,和咱们的枣林挨着。\"
\"好啊,\" 陈五咬了口枣馍,\"甜州的甜,本就该是大家的甜。\" 他指着远处的帐篷,\"你看,巴图的狼旗被牧民们烧了,他们说要换面新旗,绣上枣花和格桑花。\"
阿月笑了:\"那旗子该叫 ' 甜旗 '。\"
夜里,陈五和阿月坐在月牙泉边。鱼符和银镯子碰出轻响,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歌。泉水里倒映着新升起的甜旗,在风里飘啊飘,把甜的味道,吹向了更远的草原。
\"张郎,\" 阿月轻声说,\"你说咱们的学堂,能不能也收狼旗部落的娃娃?让他们和豆豆、铁蛋一起读书,写 ' 甜' 字。\"
\"当然。\" 陈五望着星空,\"甜州的学堂,是给所有想过好日子的人开的。等明年枣子熟了,咱们在枣林里挂起甜旗,让所有路过的人都知道 —— 这里的沙能变绿,苦能变甜,只要人心齐,没有过不去的坎。\"
风卷着枣香掠过泉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远处传来驼铃的轻响,是商队又出发了,驮着甜州的枣子、苜蓿种子,还有那面绣着枣花和格桑花的甜旗,要把甜的故事,讲给更远方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