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浅青色帐幔,周围的陈设也十分陌生。
她皱起眉头,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馨月端着一个木盆进来,上头搭着一条白色面巾,一看见沈菡醒了,立刻放下往这边来。
“夫人您醒了!”
“馨月?”沈菡更加疑惑,“这里是顺贤殿?”
她摇了摇头:“这里是王府,王爷说沈夫人你生病了,正好奴婢伺候过您,王爷就把奴婢调来了。夫人,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好受点儿了吗?”
听见这里是王府,沈菡心里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身体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没什么精神,但是总体上还好。
“我怎么会在王府?”
“是王爷接您出来的呀,听说您在家里不方便请大夫,所以王爷就让竹刃易容成您的样子,等到您身体好点儿了,再送回去。”
馨月的话让沈菡再一次心惊肉跳:“那我……是有大夫把过脉了?”
“嗯!沈夫人放心,王爷不光能文能武,医术也十分了得!王爷一定能给您治好的!”
沈菡忍不住抓住了身上的被子,神色万分复杂。
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那他是什么反应?还愿不愿意帮她?如果他不愿意了,自己要如何成功和离?
再去求皇帝?还是继续在宋家闹到他们受不了?
或许,愿意什么都不要,假死脱身。
但是这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沈菡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竟然开始依赖楼逸尘。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楼逸尘举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来,他唇角含笑,眼神温和一如既往。
“馨月,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中午让小厨房准备四喜丸子,辣椒炒肉,酸辣鸡丝,酸梅汤……再准备些山楂去核,做成雪团山楂。”
“是。”
馨月偷偷对沈菡眨了眨眼,她还是头一次听见王爷在食物上面有这么多的要求呢!
沈菡也有点惊讶……这些全都是她在醉九霄常点的菜品。
他特意去问了?
走神间,楼逸尘搭上她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收回手,笑说:“恢复得很好,按照这个速度,两三天的时间就无碍了。”
“谢谢。”沈菡看着他,想要从他表情上读出他现在的想法,但是很可惜,失败了。
想了想,她干脆直接道:“楼逸尘,我怀孕了,你知道吗?”
楼逸尘唇边的笑意丝毫未改:“知道。”
“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沈菡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之前在寺庙,我就有怀疑。上一次在太后宫中你晕倒,也是我为你诊治。”
竟然这么早!沈菡眉头轻轻蹙起:“那你……不介意吗?”
楼逸尘沉默了一下,浓墨沉静的眼眸里带着些意味深长:“沈夫人想要我介意什么?”
沈菡登时脸红,她轻轻咬住下唇,暗骂自己为何如此莽撞,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沈夫人是想要感谢我,不如把这护膝绣好再送给我,只绣一边,我堂堂顺贤王穿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楼逸尘将自己膝盖上绑着的护膝拿了下来,其中一个绣了个老虎头,针线十分粗糙,乍一看还以为是只橘猫。
另一边则只勾了线,只有个轮廓。
楼逸尘似乎是又想起来什么道:“对了,再给我绣一个香囊。”
“为何?”沈菡忍不住问,护膝她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是香囊一般都是送给心爱之人。
“有用,作为助你和离的一股风。”
听见关于和离的事情,沈菡不由得紧张起来:“楼逸尘,和离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他思忖了一会儿:“算是进展一半了,放心,定不会让你的孩子落入那贼人的手中。”
没多久,馨月带着黑乎乎药过来,楼逸尘已经离开了。
沈菡正拿着针线在缝另一只老虎。
馨月笑着说:“夫人,先把药喝了再绣吧。”
沈菡微微颔首,喝了药之后又不好意思地问:“这护膝……你怎么没有重新绣?”
那日沈菡心血来潮绣了个老虎头,绣到一半总觉得不好看,便要拆了。
但是馨月却说,留给她拆就行。
没想到,竟然直接送到了楼逸尘的手里。
“奴婢正打算要拆呢,就被王爷拿走了,王爷很是喜欢呢。”馨月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容,她小声说,“王爷这是爱屋及乌。”
沈菡微微摇头:“这话可不能胡乱说。”
事关两人的清誉,要是被人偷听了去,可就洗不清了。
沈菡喝完药之后,简单吃了些,继续投入到绣品的缝制中。
她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差,两边还各有各的丑法。
一边像个橘猫,另一边倒是看起来是个老虎了,只是是睡着了的。
馨月挑选了一些绣香囊的布料:“夫人,您想用哪个颜色的布料?”
沈菡挑花了眼,最终选择了荷花白的颜色。
这个跟楼逸尘常穿的衣服颜色应该挺配。
“这个颜色好,清雅又带着温柔,很适合王爷!”不管沈菡做什么,似乎馨月只会夸赞她,“那夫人,你想要绣什么?这个颜色难道是要搭配兰花?荷花?还是竹子?”
沈菡的脸上带了些尴尬:“我只会绣老虎。”
馨月:“……那也挺好的,那就绣个老虎吧,或者绣个猫儿也行,两个都长得差不多!”
两个人忙活了两天,沈菡虽然在陌生的地方,身体渐好的同时也并不觉得无聊。
终于,香囊也绣好了。
在馨月手把手的教导下,沈菡绣了个还算活灵活现的踏雪狸奴。
这比沈菡自己绣的要好太多,她感觉跟馨月手里学了两天,她的手艺都进步不少。
于是兴冲冲地又拿了块红色的布,想要给孩子绣个肚兜,没想到绣出来的一团乱糟糟的线还是惨烈无比。
沈菡挠了挠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了青玉,青玉的绣技要比她好得多,不管绣什么都跟活过来一样!
“馨月,宋府那边怎么样了?她们都还好吗?”
“都好,”馨月每天都会跟沈菡说一说那边的情况,“您的院子被人看守着,不出门谁能知道您不在?再说了,竹刃的易容术寻常人绝对看不出来!”
“那就好,那……楼逸尘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基本上全都好了。”
馨月想了想,她拿着沈涵绣的香囊:“那您要不去送香囊过去,顺便问问呢?”
“我去问?”
沈菡有点犹豫,她拿着香囊,觉得这已经是她绣得最好的,拿出去也不丢人。
最终她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房门:“楼逸尘,你在吗?我有个东西给你。”
书房里,郑虎的声音微微一顿:“王爷,按照计划继续吗?”
“嗯,皇帝那边由我来说。真州那边你让人打点好,不能出一丝纰漏。”
“是!”
书房门打开,郑虎侧身让沈菡进去:“沈夫人,请。”
离开时,他还贴心地将门关上。
书房里瞬间变得私密逼仄。
沈菡咽了口口水,心如擂鼓。
“这是我绣好的,你看看可以吗?”
小小的荷包在沈菡的手中,看起来可爱秀气,散发着淡淡的瓜果的味道。
“里面放了什么?”
“果干,都是些常见的水果。”沈菡不喜欢浓重的香料味,但是很喜欢水果清甜的味道。
她语气微顿:“要是你不喜欢,那我换成别的?你喜欢花香还是木香?或者是药香?”
“不必,这样就很好。”
楼逸尘站起身,从桌后绕到她身边,凑得很近。
他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圆领云纹广袖长袍,腰间绑着黑底玉腰带,温润如玉,又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沈菡忍住了没后退,抬头困惑地看着他。
楼逸尘垂眸,唇角微微翘着,语气并不强硬,却像理所应当。
他说:“劳烦沈夫人替我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