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老百姓的屋舍,一村之长的家,能让人一眼看出区别的,除了拥有一个大院子,恐怕就是这里的地势足够高。
瓦房后墙青砖,连接着防止泥土垮塌的挡土墙,足有10米高,看着很像是战争时期的碉堡。
墙外侧就是前往耕地的下坡路。
此时,有两个身影,正撅着腚,顺着梯子往上爬,动作不可谓不快。
梯子尽头,正是整面墙上唯一的一扇小窗。
沿挡土墙绕个半圈,就能看到热闹喧天的喜宴。
高亢的划拳声、劝酒声清清楚楚传进两人的耳朵。
非但没给两个贼人造成威慑,反而让他们越发踏实。
钻进窗子,跳入屋内,不用看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光闻到扑鼻的香气,也知道这是小翠的闺房。
房门敞开着,王茂才躲到墙边,伸长着耳朵听了五六秒,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张脸。
“门锁着,没人!”
说了一句,王茂才便率先进了堂屋,径直朝斜对着的耳房走去。
放下背包,正翻找着钥匙,偏头就见阿斌走进了正对门村长的卧房。
“那老家伙谨慎的很,狗窝比牛棚还干净。”
王茂才轻声提醒了一句,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阿斌没吭声,一跃跳上坑,在最里头靠墙的旮旯位置,掀开铺盖。
抽出一块没粘死的活动砖,满是泥垢的暗洞里,可以看到里头放着一卷用橡皮筋扎的很厚实的纸,表面一层严重泛黄,一看就有些年头。
阿斌忙拿出来,掀开衣服,贴着肚皮,别进裤腰带。
然后跳下炕,整理了下上衣,这才装作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出了房间。
显然,他也不是第一次来。
耳房门锁的很死,自己以前来都没能进去过。
他以为王茂才会掏出开锁工具,可没想到他居然有钥匙。
见阿斌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自己开门,王茂才笑了笑。
打开门后,抽出钥匙在阿斌眼前展示了下。
“眼熟不?当年还是在你手里领的。”
“算起来,这还是我的房间,可是...我却一天没住过。”
王茂才冷嘲一声,不再多言,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斌盯着王茂才的背影,眯了眯眼。
钥匙他自然认识,可这种梅花款的铝制钥匙,村里早二三十年前就淘汰不用了。
而王茂才手里的这把,过了近70年还如此崭新。
可见他一直都在妥善保管着。
这与他之前所说,是后来因为诅咒,怪病缠身,才不得不回来,很是矛盾。
换作自己,估计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苏专家果然没说错,这个王茂才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子,一定要防着。
想到这里,他越发对之前自己留了一手,感到无比庆幸。
跟着走进耳房,看到满屋堆放的杂物农具,阿斌皱了皱眉。
他一直以为这里锁的这么严,一定藏着李寅之这么多年来,搜罗的秘密。
如今看来,唯一防着贼偷的,恐怕就只有角落里摆着的那个石头梳妆台了。
先一步进来的王茂才,已经拧开盐酸瓶,不带一丝迟疑的泼到了梳妆台台面上。
台面顿时泛起无数气泡,剧烈反应下,升腾起一股刺鼻的气体。
拉开抽屉,王茂才挨个浇上,可当他打开最上头一个抽屉时,动作却是一顿。
里头别无他物,就只有苏哲之前看过的那两张寻人启事。
一张是他自己,一张则是早已过世的小翠她娘。
突然看到前妻的照片,王茂才面色发青,猛的撇过头去。
眼球剧烈颤抖着,似有恐惧、似有愧疚。
这让发觉异常,走上前的阿斌很是看不懂。
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过往销毁的渣都不剩,王茂才狠狠将半瓶的浓盐酸全倒了进去。
顺手把空瓶子丢入其中,合上抽屉。
就在王茂才背上包,招呼阿斌离开时。
遮着厚布的窗子外,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两人神情一变,对视一眼,忙往来时的路冲。
可刚跑到耳房门口,就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老东西回来了!
眼见跑到斜对面小翠的房间已经来不及。
两人迅速退了回来,关上房门,拧着把手,轻声锁上。
“嘶~~什么味儿这么臭啊?”
进屋后的老村长先是轻咦了一声,这让躲在门后的二人心里咯噔一跳。
王茂才立刻折返,捡起炕上的棉被,来到腐蚀了大半的梳妆台前,严严实实盖上。
可现在亡羊补牢,已经为时已晚。
家里除了堂屋就只有三个卧房,村长瞅了眼孙女的闺房,又瞅了眼自己的。
当即就从靠墙摆着的第二个酒坛子下,捡起压着的耳房钥匙,走了过来。
钥匙像把刺一样,扎进两人的耳膜。
王茂才呼吸一滞,下意识握住门把手,发现这个动作极其愚蠢,又立马抽回手。
而躲在另一边的阿斌,早已经抽出腰间别着的短柄镐头,高举过头顶。
就在这令人快要窒息到发狂的一刻...
突然!
外边院子响起苏哲的声音。
“老村长在家吗?”
快要扭到底的锁芯猛的回弹,两人随即就听到村长近在咫尺的嗓音。
“唉,在!”
听到脚步声离去的方向,王茂才果断拧开房门。
一边招着手,让阿斌跟上,一边往小翠房间迅速撤离。
仅两三米的距离,苏哲自然瞅了个满满当当,担心李寅之察觉到屋内的状况,他甚至横挪了一步。
“村长怎么这么早就下了酒桌?我还想跟您喝几杯呢!”
老村长没好气的指了指苏哲。
“你这娃娃,不喝酒只喝茶,还好意思灌老头酒...”
成功回到路上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唏嘘不已。
要不是苏哲碰巧赶来,他俩还真没办法脱身。
搞不好,后续的一系列计划都会因此泡汤。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苏哲看在眼里。
正是因为看到李寅之离开,担心他们撞上,这才特意赶来解围。
“不好好陪你媳妇,刚下酒桌往我这跑,就不担心有人生气?”
村长笑呵呵打趣道,皱成菊花的眼缝里透着精芒,苏哲大笑着摆了摆手。
“哪有大白天干那事的,离洞房还早着呢!”
老村长斜睨着苏哲,鼻子哼哼道。
“你们城里人呀,就是讲究,棉被往头上一蒙,不都一个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