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一座酒楼的二层,几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凭窗而望,正好看到了全过程。
“呵!我还以为这位京城来的王爷有多大能耐,原来也是个软柿子,被梁威一句话就给顶回去了!”
一个姓张的锦衣公子哥轻蔑地摇着扇子。
“可不是嘛,听说在甘州把那屠格王爷收拾得服服帖帖,我还当是三头六臂的人物,看来传言多有夸大。”
“这梁威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连大皇子殿下的面子都敢驳,他一个被贬边疆的三皇子,能顶什么用?”另一位吴姓公子撇嘴道。
“哈哈哈,管他呢,咱们喝咱们的酒。明日他进了关,还不是得仰仗咱们几家过活?这嘉峪关,可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几人相视一笑,言语间充满了对赵轩的轻蔑鄙夷。
……
次日,天光大亮。
嘉峪关的城门缓缓打开,守将梁威早已带着一众副将,在城门口列队等候。
赵轩率领大军入关,昨日那些在城头看热闹的世家子弟,也装模作样地混在欢迎的人群里,想看看这位王爷吃瘪后的模样。
“末将梁威,参见王爷!昨夜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恕罪!”梁威上前,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赵轩翻身下马,亲自扶起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梁总兵何罪之有?你忠于职守,治军严谨,本王高兴还来不及。”
“大盛的边关,若是多几个像你这样忠于职守,不畏权贵的将军,本王才能睡得安稳觉啊。”
梁威一介武夫,哪里听过皇子这般体己的抚慰,心中顿时一热,眼眶都有些发红,抱拳道:“谢殿下体谅!”
周围的将士和百姓见了,也纷纷对这位凉州王心生好感,觉得他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拘小节,体恤下属。
然而,就在气氛一片融洽之时,赵轩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收敛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不过,本王虽然不追究你,但有些人的罪,本王却不能不究。”
梁威心中一凛,不明白王爷此话何意。
赵轩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缓缓扫过人群中那几个脸色有些不自然的世家子弟。
“本王在甘州,查抄陈、王、李三家通敌叛国之案时,从他们的账本和密信里,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一条从草原通往内地的走私线路,每年有数以万计的铁料、食盐、甚至是军械,通过这条线,流进了蛮子的口袋里。”
“而这条线的关键一环,就在这嘉峪关!”
话音未落,人群中那张、吴两家的公子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开始不自觉地打颤。
赵轩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猛地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那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
“尚方宝剑在此,如朕亲临!”
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腊月的寒风,传遍了整个关口。
“本王查明,嘉峪关张家、吴家,与甘州叛贼蛇鼠一窝,长期勾结,走私军资,资敌通寇,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孟虎!”
“末将在!”孟虎如同一座铁塔,从赵轩身后跨出,煞气逼人。
“点一千亲卫,即刻查封张、吴两府!府中核心人等,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审问!”
赵轩的声音,如同九幽传来的审判。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孟虎一声怒吼,身后千名身经百战的凉州亲卫应声而出,甲胄铿锵,杀气腾腾,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直接朝着张、吴两府的方向冲去。
街道上顿时鸡飞狗跳,百姓纷纷避让。
昨日还在酒楼上高谈阔论,嘲笑赵轩是软柿子的张、吴两位公子,此刻已经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守将梁威,全都目瞪口呆,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惊得魂飞魄散。
前一刻还温言抚慰,下一刻便杀伐果断。
他们这才明白,这位凉州王,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是一头笑面猛虎!
不动则已,一动,便要择人而噬!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从身边冲过,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两坨垃圾。
全场死寂,唯有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和远去的马蹄声,在每个人的耳膜里回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手持尚方宝剑,面色冷峻的年轻王爷身上。
守将梁威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嘉峪关守将,他有守土之责。
如今凉州王未与他通报一声,便在他的地盘上大肆抓人,这无异于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军人的血性与职责,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声喝道:“王爷!”
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王爷手持尚方宝剑,末将不敢阻拦。”
“但张、吴两家在嘉峪关盘踞百年,牵连甚广,若无确凿铁证,如此行事,恐引致关内大乱,动摇军心民心!还请王爷三思!”
他这番话说的极有水平,既点出了赵轩行为的不妥,又将后果上升到了动摇军心的高度,是在提醒赵轩,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闻言,赵轩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将那柄尚方宝剑,随手插在了身前的地上。
“铁证?”
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傅青山。
傅青山会意,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册,递了过去。
“梁总兵,自己看吧。”赵轩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梁威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
他翻开账册,只看了几页,呼吸便猛地急促起来,一双虎目瞬间瞪得滚圆,布满了血丝。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
“开元三年,秋,铁料三百石,经驼峰口,交予屠格部下线‘沙狼’,得白银五千两。”
“开元四年,春,军用制式长刀五百柄,弓一百张,箭三千支,换草原良马五十匹。”
“开元四年,冬,私盐两千斤……军粮一千石……”
每一笔,都像是用带血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作为镇守边关的将领,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
一石铁料,就能多打造出几副铠甲,让几个弟兄在战场上活下来。
一把长刀,一支利箭,都是他们与蛮族搏命的本钱!
而这些本该用来保家卫国的军资,却被这些蛀虫,卖给了敌人,变成了射向自己袍泽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