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物……此物似乎有伤天和!”谢文景声音干涩地说道。
赵轩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而锐利。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将士的残忍。”
“本王只知道,此物能让我大盛的儿郎,少流许多血。”
“今日,死的是他们。”
“但若我们败了,这火海便会在甘州城内燃起,你我,还有这满城百姓,都会是火中的枯骨!”
谢文景浑身一震,羞愧地低下了头。
“末将……受教了。”
总督府内,慕容烟、苏婉和明月公主也在一处高楼上,遥遥观望着战局。
当火海燃起的那一刻,三个女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苏婉面色惨白,不忍地别过头去,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作为医者,她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高效的杀戮。
慕容烟的美眸中则写满了震撼。
她出身将门,自诩见多识广,可眼前的一幕,依旧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看着城墙上那个挺拔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时而无赖,时而深沉,此刻,却又如同一尊执掌毁灭的魔神。
唯有明月公主,一双美眸亮得惊人,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异样的兴奋。
“太……太过瘾了!赵轩……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些年,北夷被大蒙在草原上打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特别是这个屠格王爷,犹如杀神一般,可止北夷孩童夜啼。
如今却在赵轩手里吃瘪,明月公主别提多痛快了。
战场之上,屠格王爷已经彻底懵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精锐,在片刻之间,就被那诡异的火焰吞噬了近两千人,剩下的也已溃不成军。
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撤!全军后撤!”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然而,赵轩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想走?把命和马都留下吧。”
赵轩冷笑一声,再度下令,“传令,谢峰、傅青山,率左右两翼骑兵,全军出击!”
“嘎吱——”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转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向内洞开。
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终于张开了它那饥渴已久的血盆大口。
“杀!”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早已在门后蓄势待发的两支骑兵,在傅青山和谢峰的带领下,一左一右,化作两股黑色的铁流,从城门中狂涌而出。
马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的密集轰鸣声,瞬间盖过了城外战场上所有的惨叫与哀嚎。
那是一种摧枯拉朽,一往无前的气势。
城墙之上,刚刚还因那地狱火海而心惊肉跳的甘州边军,此刻看到自家骑兵出击,无不热血沸腾。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为出城的同袍助威。
“凉州王千岁!”
“甘州无敌!”
城下的溃败,与城上的高昂,形成了鲜明无比的对比。
正在疯狂逃窜的大蒙骑兵,根本没料到甘州守军竟敢出城追击。
他们早已被那扑不灭的魔火吓破了胆,此刻听到身后传来的奔雷马蹄声,更是魂飞魄散。
许多人甚至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更加疯狂地鞭打着胯下的战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然而,他们的惊恐,并不能为他们带来生机。
傅青山率领的凉州骑兵,装备着最新式的马镫与复合弓,人马合一,如臂使指。
他们追上溃兵,并不急于近身肉搏,而是在百步开外,便挽弓搭箭。
“嗖!嗖!嗖!”
一支支破甲箭,精准地从后方射入大蒙骑兵的后心,箭矢穿透皮甲,带起一蓬蓬血雾。
中箭者惨叫一声,便从马背上栽落,随即被后方奔腾的马蹄踩成一滩肉泥。
另一侧,谢峰和他麾下的甘州骑兵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们世代镇守甘州,与大蒙人交手无数次,何曾打过如此酣畅淋漓的仗?
往日里,他们总是被动防守,依靠城墙之利,才能勉强抵挡。
可今天,他们却成了追亡逐北的猎人!
“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为我甘州枉死的父老乡亲报仇!”
谢峰双目赤红,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甘州骑兵们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装备了马镫之后,他们发现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他们可以轻易地在飞驰的马背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劈砍,力量与准头都远胜从前。
一个大蒙骑兵绝望地回头,试图弯弓还击。
可他刚一扭身,谢峰的战马已经从他身侧掠过,一道寒光闪过,那颗戴着皮帽的头颅便冲天而起。
仿佛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曾经让边军将士闻风丧胆的大蒙铁骑,此刻就像被狼群追赶的羊群,除了奔逃和死亡,再无选择。
城墙上,赵轩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地看着这场追逐战。
他转过头,对身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谢文景微微一笑。
“谢总督,清点战利品的时候,记得让手下人仔细些,别把那些上好的马鞍和弓箭弄坏了,那可都是钱。”
“……”谢文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着城下那片修罗场,听着耳边这句轻描淡写的叮嘱,他只觉得这位凉州王殿下,实在是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怪物。
他拱了拱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敬畏:“殿下运筹帷幄,神鬼莫测,末将……心服口服。”
“这不算什么。”赵轩的目光重新投向战场,语气淡漠,“本王只是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时代变了。”
“草原蛮族骑射无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总督府的高楼上。
苏婉早已脸色煞白地坐回了椅子上,双手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肩膀却在微微颤抖。
明月公主则截然相反,她兴奋地趴在栏杆上,小脸通红,一双美眸亮晶晶的,嘴里还不停地叫好:“杀得好!”
“抓住屠格,千万别让他跑了!”
“哎呀,傅青山这一箭真漂亮!”
她转过头,看到苏婉的样子,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苏姐姐,你怎么了?这么精彩的场面,百年难得一见呢!”
慕容烟没有理会明月公主,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战场上,眉头紧锁。
她不是苏婉,不会为杀戮而感到不忍。
她也不是明月,不会为此而感到兴奋。
作为将门虎女,她看到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是凉州骑兵那种令人胆寒的纪律性,是新式装备带来的压倒性优势,更是城墙上那个男人,对战争节奏近乎变态的掌控力。
她看不懂赵轩,但她看懂了这场战争。
这不是武将的对决,而是智慧与工具的碾压。
那个男人,用一堆陶罐和一桶黑油,便将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雄鹰,变成了火堆里挣扎的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