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些面带忐忑的降匪和民夫身上。
“你们……”他缓缓开口,“虽然过去身份各异,有的是被逼落草,有的是被掠上山,但从今天起,你们的过去,一笔勾销!”
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本王要扩军!”赵轩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凉州军,要扩充至五千人!”
“从你们当中,挑选四千人,补充进军!”
“凡被选中者,与京营将士一视同仁!”
“有衣穿,有饭吃,有钱拿!立了功,一样有赏!”
“不想当兵的,本王也不强求。”
“发给路费,各自回家。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让本王知道谁在外面还敢为非作歹,天涯海角,必取其项上人头!”
话音落下,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狂热的呼喊。
对于这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恩赐。
当兵吃粮,还有军饷拿,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更何况,是跟着这样一位杀伐果断又出手阔绰的王爷!
“我愿意!王爷,我愿意当兵!”
“我也愿意!给我个机会,王爷!我力气大,能打!”
一时间,群情激奋,数千人争先恐后地跪下,生怕这个机会从指缝溜走。
赵轩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罗成笑道:“罗将军,给你个差事,从这些人里,给本王挑出四千个最能打、最听话的兵出来。”
“半天时间,能不能办到?”
罗成一听有活干,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半天足够!”
“保证给您挑出四千个嗷嗷叫的狼崽子!”
说罢,他摩拳擦掌地走向人群,扯着嗓子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好了!想当兵的,先绕着这山跑十圈!跑不下来的,滚蛋!”
整编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
另一边,苏婉和明月公主正带着人,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安抚那些被解救的女子。
她们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喝着热腾腾的肉粥,虽然脸上依旧带着怯懦和悲伤,但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慕容烟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远处罗成咋咋呼呼地操练新兵,看着傅青山有条不紊地分发赏银和崭新的皮甲军靴,看着赵轩与几名将领围着一张简陋的地图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整个蛇吞山,就像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机器,混乱而又充满了惊人的秩序和活力。
而这一切的核心,就是那个时而玩世不恭,时而冷酷如冰的男人。
“女子能顶半边天……”慕容烟又想起了赵轩在山洞前说的那句话,心头莫名一跳。
她戎马多年,见过的将军、枭雄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一人,能像赵轩这样,将土匪的霸道、商贾的精明、统帅的威严……
如此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个刮地三尺的蝗虫,但他……似乎又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英雄。
这种感觉,让她既感到荒谬,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异样的好奇与钦佩。
“慕容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明月公主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刚烤好的肉干,递给慕容烟。
经历了黑风口的并肩作战,这位北夷公主对慕容烟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亲近。
慕容烟接过肉干,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我们这位王爷,真是让人看不透。”
明月公主咬了一口肉干,看着赵轩的背影,眼睛亮晶晶的:“我倒觉得他挺不错的!”
“够强,够狠!”
“在我们草原,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雄鹰!”
“比我那些只知道喝酒吹牛的哥哥们,强多了!”
慕容烟闻言,嘴角微微一撇,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是凉州的方向。
她忽然有些期待,期待跟着这个看不透的男人,去那片贫瘠而凶险的土地上,到底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半日后。
一支崭新的大军,在蛇吞山下集结完毕,分列成数个方阵。
最前方的一万人,是身经百战的京营锐士,他们身披精良的皮甲,手持长刀,目光锐利,气势沉凝。
在他们身后,是四千名刚刚被选拔出来的新兵。
他们虽然队列还略显散乱,但身上同样换上了崭新的军服和鞋子,手中握着刚刚分发下来的武器,脸上洋溢着重获新生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
赵轩骑在马上,检阅着自己的军队。
傅青山、罗成、韩江、孟虎四员大将策马跟在身后,每个人都是精神抖擞。
“出发!”
随着赵轩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开始缓缓开拔。
大军绕过蛇吞山,从那片挂满了尸体的“尸林”下穿过。
新兵们看着那些曾经作威作福的山贼头领如今凄惨的下场,脸上无不露出敬畏之色。
心中对这位新主人的命令,再也不敢有半分违逆。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朝着西北方向,向着那片传说中风沙弥漫的土地,进发。
马车里,苏婉正在教导那些女子一些基础的包扎和草药知识,车厢内不时传来低低的啜泣和压抑的感激。
队伍的最后,还跟着数百名民夫,推着装满了粮草和财物的大车。
赵轩勒住马,回头望了一眼这支初具规模的大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万事开头难,如今,他终于有了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本钱。
凉州,我来了。
草原蛮族,还有五姓七望等中原世家,你们,准备好了吗?
……
黑风口大战,蛇吞山易主。
三皇子赵轩以千人亲卫为诱饵,先用金银破万寇联盟,再以雷霆之势设伏聚歼,最后竟将降匪收编,一万大军再次扩充几千人。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比八百里加急更快的速度传回京师,在朝堂与市井间投下了一块巨石。
丞相府,书房。
苏文渊手执一枚白子,正对着一盘残局凝神。窗外的竹影落在棋盘上,斑驳陆离。
老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份刚送到的密报放在桌案上,声音压得极低:“相爷,凉州王殿下的新消息。”
苏文渊并未抬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棋盘的“大龙”之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管家躬身道:“殿下在黑风口外,尽歼蛇口山万余贼寇,斩匪首李霸天、杜云财。如今……已收编降匪,合兵五千,继续西行。”
苏文渊捻着棋子的手指停在半空,许久,他才将那枚白子轻轻落下,截断了黑子的一处气眼。
“老夫说凉州要起风波,却未料到,这风……是他自己掀起来的。”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陛下赐他尚方宝剑,是让他披荆斩棘。”
“这位殿下倒好,直接带了把斧头,要把整座山都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