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闵清音和四嫂都很诧异。
四嫂当即快步走出客厅,去查看外头情况。
许刺宁和云小天却并不诧异,他们听出那声音正是缺锋,心中早已有数。
尽管情况突发,闵清音却仍沉稳坐着,神色如常,已经有了几分一派之主的气度。
此刻厅中只剩他们三人,谈话也方便了些。许刺宁缓声开口道:“我们原打算尽快返回东庭,哪知一路上险象环生,几次险些折在天机神府手里。天枫山一战,宫柳行亲自出手,引无心夫人入林杀害。我总觉得其中另有文章,你得务必提防。”
闵清音道:“东帅以为呢?”
许刺宁虽失忆,却并非是傻了。
经历重重风波,尤其是天机神府、杀狱与大月场轮番登场,使得整个局势愈发诡谲复杂,也在他心中掀起疑云。
他隐隐察觉,这一连串的事件,恐怕并不只为他而来。背后似乎藏着两股势力的暗中角力,杀机与算计交织其间。
稍有不慎,就被这两股势力卷入万夫深渊了。
所以宫柳行亲自而来,暗中坐镇北境,局势显然比表面看来的要深得多。
许刺宁轻放茶盏,眼神微凝,说出自己的判断:“依我看,宫柳行也是借对付我的机会,随带染指北境。北境最有影响力的三大门派,太苑仙殿、无心谷、三神庄,只有两个被其掌握,北境就落在他手了。所以无心谷得谨慎提防。”
闵清音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冷意,那寒意与缺锋目光中的冷冽如出一辙。她道:“东帅不必忧虑,这里是北境,不是他南境,想做什么,就可为所欲为的。夫人的仇,我也迟早会亲手讨还!”
这时出去查看情况的四嫂也返回客厅。
声音在园中回响之际,园中高手已经纷纷而出查探了。
四嫂向闵清音禀报,她道:“发声的人不在园中,是声音传至园中。足见此人功力非同一般。现在姐妹们在等夫人命令,以便出园搜索。”
就在这时候,突然厅外响起一个声音。
“不必了!”
随着声音进来一个人。
这人一身素衣,头挽高髻,看上去有五十来岁模样。
虽然此人一身女装,步履轻盈,面容还略施脂粉,却掩不住她硬朗的面孔,还有脸上的刀疤。她有一双淡灰色的眼睛,如同鬼眼。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寒意。
她说话时声音压得很细,略带沙哑,却不像女子那般柔和自然,反倒有种刻意模仿的僵硬。有几分中性的味道。
妇人在园中已经多年了。
但是八百女子,没人知道妇人真实姓名,因为无心夫人曾嘱咐过,不能过多打听她的信息,或许只有无心夫人知道她的姓名来历。
园中女子们平时就都称为她鬼眼婆子。
这位这鬼眼婆子对无心夫人忠心耿耿,因此,对于夫人临死前将谷主之位传给闵清音,她从无异议,反是为数不多真心拥护闵清音继位之人。
园中还流传一个传闻:有人夜里偶然撞见鬼婆子在僻静处练功。她使的是剑,出剑如电。但传言终归只是传言,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她动过手。
此刻,鬼婆子扫了许刺宁和云小天一眼,随即走到闵清音面前,面对新谷主,她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她躬身行礼,声音低沉道:“夫人,不必再派人搜索,此人是为我而来。”
闵清音闻言,心中一动,似已明白过来。这鬼眼婆,便是那人口中的“鬼刀”。
坐在一旁的许刺宁与云小天相视一眼,彼此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闵清音问:“为何而来?”
鬼婆子回道:“此人与我有多年旧怨。我与他早约定于今年今日一战。前些时日夫人外出,临行前嘱我留守园中。当年夫人收留我之恩,我不敢忘,岂敢擅离职守?眼见决战之期将至,你们尚未归来,我便传信与他,将决战之地改至此山中。”
原来如此,闵清音这才明白事情原委,也终于意识到,那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常常让人忘记存在的鬼婆子,竟是深藏在无心谷内的高手。
江湖中人最重名誉,一场决战,往往不仅关乎生死,更关乎一个武者的尊严与立足之地。
她明知这场对决恐怕难以阻止,却还是忍不住问:“和谁决战?”
鬼婆子眼中掠过一丝压抑许久的愤懑与仇怨,冷声答道:“冷面寒剑,缺锋。”
闵清音心头一震,面色也不由得微微变了。
缺锋,六境高手,名动江湖。鬼婆子与他一战,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语气放缓:“这一战,就真的不能避免吗?”
鬼婆子语气坚决:“不能!这些年我藏身无心谷,隐姓埋名,苦修武功,只为今日一战。唯有胜他,我方能洗去屈辱,方有脸面重返江湖!”
许刺宁与云小天已经知道鬼婆子的真实身份,但是闵清音却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鬼婆子一定不一般。
她犹豫片刻,终究问道:“鬼婆子,你到底是谁?”
鬼婆子道:“若我胜了,自会告诉夫人;若败了,就当这江湖上,从未有过我。”
她并不愿在此时透露真名,尤其厅中还有旁人。
旋即,她补充道:“这些年我隐藏在无心谷,早已将此地视作自己的家了。夫人之所以能得到谷主遗命相托,连她毕生内力也一并传授,足见她对你的信赖。我若能回来,定助你守护无心谷,若不能,还望夫人不负托付,排除万难,经营好这片园地。”
说罢,鬼婆子朝闵清音深深一礼,转身出了厅门,去赴那一场迟来的生死之战。
厅中气氛一时凝重。
闵清音心中忧虑,担忧鬼婆子安危;而许刺宁与云小天则是关心缺锋。毕竟鬼婆子也是当年的六境高手,又怀着一腔仇怨等了这么多年,所以这一战谁胜谁负,真的难以预料。
许刺宁没有告诉闵清音,他打算暗中前往观战。
他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夫人,我此来,一是讨碗茶喝,二是提醒夫人早作准备,提防天机神府。现在我和云兄也要启程了。我还是那句话,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闵清音闻言,也随之起身。
她想起当年无心夫人与许刺宁之战,自己曾亲眼所见,自那时起,便对这位东帅生出敬意。
她郑重回道:“东帅,若你有需,也尽管开口,我也尽力相助!”
……
落花园后山,距园子有几里地,有一处溪流。在葱茏的林中,如一条蜿蜒明净的带子。
此刻,溪水畔立着一个全身充满寒意的人,正是缺锋。
过了一炷香功夫,一条身影脚不沾地飞掠至溪边落下。
这个人正是鬼婆子。
不过她现在又换成了男人的装扮,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她手里拿的也不是刀,而是剑。
缺锋盯着鬼婆子,眼中寒意越发炽盛。
鬼婆子也盯着缺锋,眼中杀意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