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天,铜钱自己响了。
我正在院里劈柴,忽然听见\"叮\"的一声脆响。抬头看去,挂在屋檐下的铜钱串无风自动,七枚铜钱互相碰撞,竟奏出一段诡异的调子——像是喜乐,又像丧曲。
山灵从药房冲出来,听诊器还挂在脖子上:\"师兄,你也听见了?\"
我们同时望向老宅后的蓝莓林。这才发现,所有蓝莓藤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弯曲,像在跪拜什么。林间积雪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前半个是绣花鞋,后半个却是兽蹄!
\"是山嫁。\"山灵的脸色变得煞白,\"七年一次的山娶亲......\"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打断。村口驶来一辆黑色轿车,下来几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头的举着个金属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我当年在后山见过的一模一样。
\"请问,\"男人彬彬有礼地递上名片,\"哪位是陈七斤先生?\"
名片上烫金的\"长青矿业\"四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来人自称是矿业公司的项目经理,说要在后山勘探一种稀有矿物。
\"我们查过资料,\"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二十年前这里发生过矿难,正好是我们需要的那种矿物异常区。\"
山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的汁液。我挡在她面前:\"后山不能动。\"
\"先别急着拒绝。\"男人从公文包取出张照片,\"我们找到了这个,您或许认识?\"
照片上是囡囡!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某个实验室里,身后培养舱里漂浮着人形黑影。更骇人的是,照片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就在我们亲眼看见她化为山眼之后!
\"不可能......\"山灵的声音发抖,听诊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明晚公司有个招待会,希望二位赏光。\"他留下请柬转身离去,雪地上却不见脚印,只有几滴蓝色的液体,转瞬就被积雪吞没。
入夜后,铜钱串又响了。
这次声音更急,像在警告什么。我披衣起身,发现山灵已经站在院中,听诊器按在蓝莓丛的主干上。
\"师兄,\"她声音发紧,\"山在哭。\"
蓝莓叶上凝结的露珠在月光下呈暗红色,像血滴。更诡异的是,所有果实都变成了惨白色,表面浮现出人脸状的纹路。
我们顺着白天的兽蹄脚印往后山走。行至半途,山灵突然拽住我:\"听!\"
风中传来隐约的喜乐声,还有抬轿子的\"吱呀\"声。拨开灌木,眼前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一支送亲队伍正穿过雪地!四个穿红袄的\"人\"抬着花轿,步伐整齐得诡异。轿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新娘:嫁衣如血,盖头下却是一张腐烂的猴脸!
\"是山魈娶亲......\"山灵的手冰凉,\"它们要娶活人新娘!\"
队伍最后跟着个穿西装的身影,正是白天那个项目经理。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月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
我们尾随队伍来到后山一处隐秘洞穴。
洞口贴着褪色的喜字,两侧站着穿红衣的\"人\",细看才发现是扎的纸人,眼睛却是活的,滴溜溜转着盯住我们。
\"得阻止它们。\"山灵从药箱取出注射器,里面是蓝色的山髓,\"新娘应该被困在洞里。\"
刚要行动,地面突然震动。洞里传出凄厉的尖叫,接着是撕扯布料的声音。那个西装男人倒退着爬出来,脸上带着惊恐——他的金丝眼镜碎了,露出里面黄澄澄的兽瞳!
\"失败了......\"他嘶吼着,\"新娘不是她!\"
话音未落,一截白骨森森的手从洞里伸出,将他拖了回去。惨叫声中,送亲队伍四散奔逃,花轿轰然倒地,摔出个穿嫁衣的人偶。
山灵捡起人偶,从嫁衣里摸出张字条:\"第七个。\"
我突然明白过来:\"是当年矿洞里那七个孩子!它们要凑齐七个新娘......\"
铜钱串突然剧烈震动,最大的那枚\"天枢\"挣脱绳子,滚向洞穴深处。山灵想追,被我一把拉住——洞口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红棉袄的身影,正冲我们轻轻摇头。
是阿玲!
天亮后,我们在洞口发现了七具尸体。
都是年轻女性,穿着不同年代的嫁衣,皮肤上长满蓝莓状的水泡。最骇人的是第七具——正是照片上那个像囡囡的人,现在她脸上覆满了黑色绒毛,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诡异的微笑。
山灵用听诊器检查后,声音发抖:\"她们体内......都有山髓。\"
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矿洞里那七个孩子。难道当年他们被献祭,就是为了培养这种\"山髓新娘\"?
正思索,尸体突然同时睁开眼睛!她们机械地起身,手拉手围住我们,开始唱那首古老的童谣:\"囡囡乖,囡囡俏......\"
歌声中,她们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蓝色液体渗入地下。最后消失的是那个像囡囡的新娘,她冲我们眨了眨眼,从腐烂的嫁衣里掏出个东西——是那枚丢失的\"天枢\"铜钱!
铜钱入手瞬间,整座山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长青矿业\"的人的惊呼,他们的仪器全部爆表,钻探车陷入突然出现的沼泽。
山灵望着重归平静的蓝莓林,轻声说:\"山娶亲,娶的是贪心人的魂。\"
回到村里,我们发现每家门前都多了个红包,里面装着蓝莓种子。而那个西装男人留下的请柬,变成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二十年前的矿工合影,每个人脸上都用红笔画了叉。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山债未清,七年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