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书宁在帐篷收拾自己的行李,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号声,齐声走了出去。
只见陆川正在操场带兵训练。
他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穿了一件背心,腰腹部的纱布十分的显眼,即便如此,他仍一丝不苟地示范战术动作。
小顾偷偷朝驻地的方向张望,被陆川一个侧踢吓得立刻挺直腰板。
午后的烈日,沈书宁看见男人转身时,熠熠生辉的眸子落在自己的身上,耳根一下就红了,有些慌张的疾步离开。
下午三点一刻,训练结束,小顾来找她:“沈同志!科长让我带你去靶场。”
“靶场?”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们科长打靶可厉害了,这几年的军区纪录的保持者!还有他那手擒拿功夫,简直绝了!去年军区大比武,咔咔几下就把对手摁地上了,科长送给你的钢笔就是那次大比武的荣誉奖励!”
靶场设在驻地西侧的山坳里。
沈书宁到的时候,陆川正在拆解一把五四式手枪,金属部件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见她来了,他迅速组装完毕,退弹验枪的动作行云流水。
“试试?”他将枪柄转向她。
沈书宁前世做生意,经历过很多事情,为了自保学过射击,但此刻她选择摇头。
她现在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学生,要是懂得太多,就太可疑了。
陆川微微颔首,突然站到她身后,双臂虚环着她举起手枪。
“三点一线。”
他的声音擦过耳畔,沈书宁耳根发烫,心神不定的打出了一枪,直接打空。
“呼吸太急。”他单手扶正她的肩膀,很快就放开,保持一定的距离,“沉住气,看好,手要稳,扣动扳机。”
沈书宁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阳光将他们的投影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她愣神的时候,子弹已经打了出去,虽然勉强打中,但打的却是隔壁的那个靶子。
练了半个小时,沈书宁有些吃不消的揉了揉肩膀和胳膊,陆川见状,伸手接过那把手枪,“第一次打?”
沈书宁一愣,心跳微微加速,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可毕竟不是真正的新手。
他今天是故意试探自己?
“嗯。”
她点了点头,心却提了起来。
“那你挺有天赋的,第一次打,就能击中远距离的靶子。想不想再学几招擒拿手?”
陆川看着她,不等她回答,突然从背后直接扣住沈书宁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腕骨,“这招,如果对方这样抓住你的手腕……”
他一边解说,一边带着她的手突然画了个半圆,拇指进准压在她虎口的位置,沈书宁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竟自己松开了。
“嗯?”她惊讶地转头,鼻尖差点擦过他的下巴。
“关键在拇指发力的角度。”陆川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继续道:“对方比你高大健壮数倍也没有用,人体结构决定这里……”他敲了敲自己手腕内侧,“永远是弱点。”
沈书宁学着他的动作认真的比划,纤细的手腕转得有些笨拙。
“是这样吗?”
陆川突然凑近了一些,大手包住她的手指,一根根调整位置,耐着性子说道:“不对。食指要卡在这条肌腱外侧,能感觉到凸起的骨头吗?”
小顾抱着两个水壶站在不远处,听到他的陆科长如此耐心,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还是他们的铁血教官吗?
沈书宁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慌忙挣脱,“我、我再试试。”
她耳尖通红,对着稻草人继续练习。
陆川抱臂站在阴影里,看着沈书宁反复练习折腕动作,眉头微微蹙着,她的动作太柔了,像是怕弄疼了假想敌似的,如果真的遇到威胁,根本就够不成有效防御。
“再来一次,别收力。”
沈书宁看向男人,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猛地扣住稻草人的手腕,拇指下压,可力道还是明显差了很多。
陆川忽然伸手,直接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五指骤然收紧。
“疼!”
她下意识的轻呼,却听见他在耳边沉声道:“疼就对了,敌人不会对你留情,你犹豫的那一秒,可能就失去了最后逃脱的机会。”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几乎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腹因常年握枪而带着粗粝的老茧,摩挲过她的肌肤时,激起一阵微妙的颤栗。
她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原本就通红的耳尖越发滚烫。
沈书宁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下颚,声息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学着他的力道,重新尝试。
“对,就是这样。”
陆川稍稍退开,目光审视着她的动作,“速度再快一点,动作要干净利落。”
沈书宁点头,这次她没有再犹豫,猛地扣碗、下压、翻转,动作一气呵成。
她转头看向男人,眼底带着一丝期待。
陆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但很快又恢复冷峻:“还不够。”
他上前一步,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比之前更重,“现在,假设我是歹徒,你要怎么挣脱?”
沈书宁一怔,本能的挣扎,可他的五指纹丝不动,冷静下来之后,沈书宁回忆着刚才教她的动作,拇指找准他虎口的位置,用力下压,可陆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为什么没有用?”
她有些挫败。
“因为力量相差悬殊的时候,单纯的技术不够。”他嗓音低沉,带着军人的冷静,跟她分析道,“这时候,你需要更狠的招数。”
说着,他突然带着她的手往自己肋下某处一按。
“这里是肋骨神经敏感区,稍微用力就能让对方短暂脱力。”
沈书宁点了点头,认真记下。
“你试试,这次,我放慢动作,你感受一下发力点。”
陆川重新摆出擒拿的姿势。
两个人在训练场上来回演练,他的手掌时而扣住她的手腕,时而扶正她的肘关节,每一次触碰后,便立即松开。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不适。
一直到太阳落山,沈书宁的额头早已沁出细汗,手腕也因为反复练习而微微发红。
“今天就到这里。”陆川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擦汗。”
“防身术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我教你的这两招,只是让你在紧要关头,能自保。”
沈书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如果对方比你还能打呢?”
陆川沉默了一瞬,便淡淡道:“那就跑。”
“啊?”
“只要能活下来,逃跑不丢脸。”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别逞强,能跑就跑。”
沈书宁怔了怔,随即笑出了声,“没想到堂堂军区擒拿冠军,教人的第一课,居然是逃跑。”
陆川看着她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柔和:“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不一定是拳头最硬的,但一定是最清醒的。”
沈书宁认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驻地走,沈书宁望着他的侧脸,忽然好奇的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教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