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冰裂声如同附骨之蛆,在绝对的死寂中啃噬着雪凝的心脏。她眼睁睁看着那丝从幽寰宫主眉心钉痕处渗出的黑红秽血,如同活物般在晶莹的玄冰上蜿蜒、腐蚀,留下刺目的焦痕。冰雕内部,被封存的诅咒黑气如同被血腥唤醒的狂兽,疯狂地冲击着冰层,整个雕像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细微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纯净的冰面上蔓延开去。
“宫主!”雪凝不顾脏腑剧痛,强行催动丹田内最后一丝几近枯竭的灵力。冰魄剑嗡鸣,一道比之前更加微弱黯淡的冰蓝光束,带着她决绝的意志,射向那道狰狞的裂痕,试图冻结那流淌的污秽之源。
嗤——!
光束撞上秽血的瞬间,如同投入滚油的残雪,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便被那粘稠的污秽彻底吞噬湮灭。一股阴寒、恶毒、充满了无尽怨念的反噬之力,顺着那微弱的光束逆流而上,狠狠撞入雪凝早已千疮百孔的经脉!
“呃啊!”雪凝如遭万载玄冰锥心,眼前骤然一黑,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重重砸在冰冷破碎的地面上。刺骨的冰寒混合着诅咒的污秽在她体内肆虐,灵力彻底溃散,连抬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绝望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比这玄冥废墟的寒气更甚。完了…宫主…玄冥宫…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
嗡!
高台中央,那刚刚平息了剧烈震动的混沌大茧,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颤动并非源自狂暴的冲突,而像是一种源自核心深处的……共鸣!茧壳表面流转的亿万混沌符文,骤然亮起一瞬,随即又迅速内敛。但在那光芒亮起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坚韧与新生的奇异波动,如同深海中浮起的气泡,极其短暂地从大茧深处逸散出来!
这道波动,融合了混沌源初的宏大、九玄神文的镇天威严,以及一丝刚刚被唤醒的、精纯玄冥寂灭之力!正是凌九玄涅盘重生的本命魂火,在混沌源丹暂时稳定的间隙,第一次向外传递出属于“凌九玄”自我的微弱信号!
波动出现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超越了之前九幽邪魔、甚至隐隐凌驾于混沌帝影之上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这一次,它并非来自那幅巨大的星图投影,而是直接源于这片天地的法则本身!整个玄冥宫废墟的空间,仿佛被投入了凝固的琥珀,时间停滞,万物失声!悬浮的碑体碎片停止了微颤,空气中冻结的能量乱流彻底僵直,连混沌大茧那缓慢的搏动,都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雪凝的思维被彻底冻结,灵魂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连绝望的情绪都无法升起。她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在这股威压面前,连存在的概念都模糊了。
紧接着,异变陡生!
高台上空,刚刚消散的巨大星图投影,如同被这道混沌魂火的波动强行唤醒,再次撕裂虚空,轰然降临!星光璀璨,轨迹深邃难测,核心处那幽蓝的寂灭旋涡,旋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散发出吞噬万古星辰的恐怖吸力!
更令人惊骇的是,幽寰冰雕眉心处流淌的那一小滩粘稠秽血,如同受到了星图核心旋涡的绝对召唤,猛地沸腾、翻滚!丝丝缕缕精纯到极致、却充满了无尽恶毒与诅咒的九幽本源秽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从秽血中剥离、抽吸出来,化作一道细小的、令人心悸的黑红光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虚空,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星图核心那高速旋转的幽蓝旋涡!
嗡——!!!!
整个星图投影猛地爆发出刺破苍穹的幽蓝光芒!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纪元的巨兽,被这口精纯的九幽秽力短暂唤醒!核心的旋涡旋转得几乎化为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一股源自亘古、冰冷、漠然、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志,如同实质般扫过废墟!
在这股意志降临的瞬间,雪凝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剥开,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而混沌大茧深处,凌九玄那刚刚凝聚、还处于混沌与清明交织边缘的本命魂火,猛地一颤,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股意志彻底吹灭、同化!
那巨大星图投影的核心旋涡深处,那道模糊、扭曲、仿佛由纯粹阴影与星光构成的人形轮廓,在吞噬了九幽本源秽力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虽然依旧无法看清面容,但那双眼睛的位置,两点冰冷、漠然、仿佛蕴含着诸天星辰生灭轮回的星芒,骤然亮起,如同两柄刺穿灵魂的利剑!
星芒目光,无视了空间,无视了物质,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混沌大茧,穿透了凌九玄的躯壳,直接落在了他识海深处那团微弱却坚韧的、融合了混沌、神文、玄冥三重至高力量的本命魂火之上!
一个冰冷、古老、毫无感情波动、如同大道法则本身轰鸣的意念,直接在雪凝和凌九玄的灵魂最深处,同时炸响:
“混沌…源火…玄冥…道种…”
“九幽…引…星图…开…”
“葬星…海…路…已…通…”
“棋子…终局…将…至…”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巨锤,狠狠砸在凌九玄新生的魂火之上!那冰冷的星芒目光,带着一种审视试验品的漠然,又仿佛蕴含着洞悉一切的嘲弄。凌九玄的魂火疯狂摇曳,属于“自我”的意识碎片在这股意志的冲刷下剧烈翻腾,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枯木林的刀光、玄冰狱的酷寒、器灵破碎的悲鸣、混沌星云的同化、九幽怨念的嘶嚎、幽寰冰封前的决绝、以及那最后守护的幽蓝光芒……如同狂暴的海啸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堤防。
一个被深埋、被混沌同化几乎磨灭的称呼,带着源自灵魂最深处、刻骨铭心的惊悸、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悲凉,如同火山喷发般,冲破了他意识的重重封锁,化为一声沙哑、破碎、如同梦魇呓语的嘶鸣,从他干裂的唇间微弱地逸出:
“葬…星…海…”
“…棋…盘…”
“…师…父…?道…一…?!”
“师父”二字出口的刹那,识海中那团本命魂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紫金神文流转,幽蓝玄冥之力激荡,混沌源初气息咆哮!这并非力量的爆发,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被触及逆鳞的极致愤怒与反抗!那冰冷的星芒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漠然的意念中仿佛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玩味?
“哼…残响…执念…”
冰冷的意念如同寒风刮过。星图投影核心的身影,似乎对凌九玄魂火中爆发出的那点源于“师父”称呼的激烈反抗毫不在意,更像是对一只蝼蚁最后挣扎的漠视。它的目的已经达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巨大的星图投影猛地向内收缩!亿万星辰轨迹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向着核心那个幽蓝旋涡坍缩、烙印!光芒璀璨到极致,将整个玄冥宫废墟映照得一片幽蓝死寂!随即,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骤然熄灭!
星图投影连同那股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瞬间消散于无形!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来自遥远星海的噩梦。
噗通!
威压消失,雪凝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她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残留着无法消散的惊骇与茫然。葬星海…棋盘…师父…道一?那是什么?那恐怖的身影…是凌九玄的师父?可那漠然的眼神,哪里是看徒弟,分明是在看一枚…棋子!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投向高台中央的混沌大茧,以及旁边那尊冰封着宫主的雕像。
幽寰冰雕眉心处,失去了核心九幽本源之力的那滩秽血,如同被抽干了活力,变成了一滩暗沉凝固的污迹,停止了流淌和侵蚀。冰雕内部翻腾冲击的诅咒黑气,似乎也因失去了部分核心驱动而变得沉寂了一些,不再那么疯狂。然而,那道被混沌大茧冲击波撕裂的、如同丑陋蜈蚣般的裂痕,依旧狰狞地盘踞在宫主绝美的眉心之上,无声地诉说着冰封的脆弱与随时可能到来的崩溃。冰层上的其他细微裂痕也没有消失,整个雕像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摇摇欲坠。
混沌大茧恢复了缓慢而内敛的搏动,灰蒙蒙的光晕流转,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星图显现和恐怖威压都未曾发生过。然而——
茧内深处,那瘫倒在混沌气流中的身影,在那冰冷意念灌入灵魂、尤其是最后那声无意识的“师父…道一?”嘶鸣之后,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呃…嗬…”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混乱与惊悸的呻吟从茧内传出。凌九玄紧闭的双眼,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中,没有混沌火焰的狂暴,也没有清醒后的神采。
只有一片…倒映着无尽旋转的幽蓝旋涡星图的…空洞与茫然!仿佛那通往葬星海的星图轨迹,已深深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成为他此刻意识中唯一的景象。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波动,带着混乱的信息碎片,如同涟漪般从大茧中扩散开来,并非针对雪凝,却恰好被她濒临极限的神魂所捕捉到:
【星图…烙印…坐标…葬星海…寂灭旋涡…】
【强制…引路…通道…不稳定…需锚定…】
【九幽秽力…引信…钥匙…道一…算计…?】
【魂火…抗拒…坐标…无法…抹除…】
雪凝的大脑一片轰鸣!虽然信息破碎混乱,但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她意识中炸开!
坐标!葬星海的星图坐标,被强行烙印进了凌九玄的灵魂(或者说他的本命魂火)!
那九幽秽力,是开启或稳定这条通道的“钥匙”或“引信”!
而那个被称为“道一”的恐怖存在…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目的是将凌九玄引向葬星海?!
凌九玄的魂火在抗拒这烙印,但…无法抹除?
“锚定…需要锚定…”雪凝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个关键的破碎信息。通道不稳定?需要锚定?用什么锚定?她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周围。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幽寰的冰雕上!定格在那道狰狞的裂痕和内部沉寂了一些但依旧庞大的诅咒黑气上!
一个疯狂、大胆、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混乱的脑海!玄冥宫最后的传承知识中,那些关于空间、关于封印、关于本源链接的禁忌篇章,此刻疯狂地翻涌上来!
冰封!玄冥本源!诅咒!通道!烙印!
“宫主…玄冥本源…诅咒…通道…烙印…”她语无伦次地低语着,眼神却越来越亮,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出一切的疯狂在她眼底燃烧。“锚定…用宫主冰封的诅咒…用玄冥宫废墟残留的本源…强行锚定那通道?分担…或者…扰乱?”
这个念头太疯狂!且不说她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单是引动宫主体内冰封的诅咒,一个不慎就是提前引爆,万劫不复!用玄冥宫废墟的本源去锚定那通往葬星海的恐怖通道?无异于螳臂当车!甚至可能引来那“道一”更直接的反噬!
但…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一丝可能!一丝或许能干扰那星图烙印,为凌九玄争取时间,甚至…延缓宫主冰封崩溃的可能?虽然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玄冥…不灭…冰魄…永存…”雪凝口中溢出鲜血,却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以残破的神魂,去沟通这片废墟大地深处残存的、微弱的玄冥法则之力,同时,她的意念带着决绝,小心翼翼地、如同触摸最危险的毒蛇般,探向幽寰冰雕那道裂痕深处沉寂的诅咒本源。
就在她的意念即将触及那污秽核心的刹那——
异变再生!
混沌大茧深处,那枚悬浮的混沌源丹,仿佛被雪凝这微弱却目标明确的意念所刺激,又或许是感应到了她试图引动玄冥本源和诅咒的举动,猛地一震!
这一次,不再是轻微的波动,而是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原始的愤怒!
轰!!!
一股远比之前反噬时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混沌气流,混合着尚未完全炼化的九幽秽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茧壳表面的符文缝隙中爆发出来!灰黑与暗红交织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毁灭风暴,瞬间席卷整个高台!
首当其冲的,正是距离最近的幽寰冰雕!
咔嚓!咔嚓嚓——!
本就布满裂痕的玄冰雕像,在这股狂暴的混沌秽流冲击下,如同被重锤击中,发出令人心碎的崩裂声!那道眉心的裂痕瞬间扩大数倍,如同一条丑陋的峡谷!更多的粘稠黑红秽血如同喷泉般从中涌出!冰雕内部沉寂的诅咒黑气被彻底引爆,疯狂地膨胀、冲击!
“不——!”雪凝目眦欲裂!
然而,更恐怖的是,这股爆发的混沌秽流并未停止,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恶龙,在摧毁了冰雕的稳定后,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瘫倒在地、毫无抵抗之力的雪凝,狠狠扑来!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降临!
雪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终究是徒劳…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远比之前清晰、凝实、带着新生魂火愤怒意志的波动,猛地从混沌大茧深处炸开!那波动并非力量,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即将吞噬雪凝的狂暴混沌秽流,在这道魂火意志的指令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猛地一滞!距离雪凝的面门,仅剩三尺之遥!那污秽混乱的能量,甚至已经灼痛了她的皮肤。
茧内,凌九玄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眸中,那旋转的幽蓝星图旋涡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紫金光芒,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骤然亮起!那是“玄”字神文烙印在魂火驱动下的挣扎!
【真!】
一个破碎的意念,带着凌九玄新生的、极其微弱的自我意志,狠狠撞入狂暴的混沌源丹!
轰!!!
停滞的混沌秽流猛地倒卷而回!大部分被强行吸回大茧之内,但仍有小部分失控的能量,如同鞭子般狠狠抽打在旁边的幽寰冰雕和雪凝所在的地面上!
砰!
雪凝被爆炸的气浪再次掀飞,狠狠撞在一块巨大的玄冰残碑上,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意识沉沦前,她只看到那尊承载着玄冥宫最后希望的冰雕,在混沌秽流的冲击和内部诅咒的双重作用下,无数的裂痕正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全身,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成万千冰晶…
高台上,只剩下混沌大茧在强行收回力量后更加剧烈的搏动,以及冰雕不堪重负的、连绵不绝的碎裂声。
茧内,凌九玄眼中那点紫金光芒在爆发出指令后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被旋转的幽蓝星图旋涡覆盖。他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所有动静,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然而,在他新生的本命魂火核心,那幅通往葬星海的幽蓝星图坐标,却在这番激烈的意识冲突后,如同被烙铁烙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稳固了一丝。
混乱的能量余波中,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幽寰冰雕深处、混合着精纯玄冥本源与污秽诅咒的气息,被那爆发的混沌气流裹挟着,如同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竟在某种阴差阳错的法则扰动下,并未被混沌源丹完全吸收,而是极其诡异地…融入了这片玄冥宫废墟的大地。
废墟之下,那早已黯淡破碎、属于“万川归流”大阵的残余阵基,在这丝混合了宫主本源、诅咒以及混沌能量的气息融入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仿佛从未亮起过。
死寂,再次笼罩。唯有冰雕碎裂的声响,如同为这方天地敲响的丧钟,在混沌大茧沉重的搏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绝望。葬星海的坐标已成枷锁,而锚定它的代价,似乎才刚刚开始显现冰山一角。凌九玄最后的挣扎,能否撼动这冰冷的棋局?幽寰的冰封,又还能坚持多久?一切的答案,都沉沦在这片被星图标记的废墟之上,等待着下一次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