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春日一眨眼远去,仲夏的暑气已熏蒸着上京城。
沈之珩早已秘密离开了京城,他手下的事务基本都交给了苏老,苏老会定时派人传信来报平安,有时也会入府,代沈之珩来探望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知道沈之珩离开,心中也一直存着为云鸾择婿的心思,便下帖子邀请永昌侯夫人和周家等几个交好的夫人来沈府赏荷,可是不知为什么,永昌侯和周家都找了借口给推了。
沈老夫人不解,后来又下了一次帖子,永昌侯夫人倒是来了,只是未带她那孙子,待沈老夫人问起,面上便是一派心疼和凄苦,沈老夫人这才知道那孩子被上头调任,跟着前往北疆的大军,护送粮草去了。
永昌侯夫人抹着眼泪,“我那孙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何曾吃过这般的苦头,那北疆苦寒之地,他不知受了何人蛊惑,偏要跟着去,我劝都劝不住……”
后头又问起周家,周太太亦是有些焦头烂额,嘴角都生了口疮,苦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犬子前些日子不知怎的,竟被御史台盯上了,说他早年与人合着的文集里,有几处用典犯了忌讳。虽不是什么大罪过,但如今礼部已下了文书,要他暂缓科考,先闭门思过半年……”
她见沈老夫人面露诧异,又压低声音道:“说来也怪,这事来得突然。老爷托人打听,才知是有人匿名递了折子。偏生那文集是三年前印的,如今想寻人分辩都难……”
其余的公子更不必说,不是这个有通房丫鬟,就是那个狎妓,一桩桩的丑闻,也不知是何种缘故,竟半分不漏地全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话到了这里,沈老夫人如何不明白,若说这不是那位的手笔,她真是白活那么大年纪了。
云鸾自然不知她的婚事能有这般波折,那日的惊马事件后,莫沉也设法传了信进来,道是那日与他们产生争执的胖商人所为,但同时他也道明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分明是有人提前审了那胖商人。
云鸾猜测,定是沈之珩插手了,便叫莫沉按兵不动,私底下悄悄派人前往南疆,好将燕翊给接回来。
因着天热的缘故,云鸾也不大迈出梨昭院了,但清晨时,还是会去廊桥下乘着小舟采一些莲露和莲子回来,莲露清爽,香气幽远,她会让阿采将这些新鲜的莲露送到老夫人房中,自己亦会亲手泡一杯莲子芯茶,坐在水阁中处理自己的事。
每当这时,她便会只留阿采在身边,听雪和观棋不明所以,仍是在外间守着,丝毫不敢进来偷听。
云鸾便是利用这段时间,充分地将重生以来发生的事情,以及前世的记忆细细列出,好加以利用,钱财,人脉,以及在外的布置,她都要想到。
幸亏现在有了莫沉这些人,那些心中早已盘桓许久的念头终于可以开始实施了。
沈之珩去北疆,不过初秋便能回来,这段时间内,她必须要找到彻底脱离他的法子。
她知道这很难,但必须要去做。
有时候处理的累了,便会起身去做一些清淡的汤水,放入听雪她们剥好的莲子,细细地煨着,等煨得软烂,便带去和风院陪沈老夫人一道用膳。
自宫宴那晚过后,沈老夫人的身体就越发不好了,再加上天气炎热,更是难捱。
即便命人在她屋中摆了冰块,架了水车,她也仍旧恹恹的,不大爱说话,除了要紧的,西府的琐碎杂务也不大管了,全权交给了四夫人,每日只等着沈有然从学堂归来,再叫云鸾送汤过来一道用膳。
如今府中只有姜氏一位夫人,又因之前陶氏的前车之鉴,她也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只一心扑在丈夫和管家上,有时候也会乘马车出门去处理一下铺子里的事。
她是个聪明人,大概也瞧出了府中的种种不寻常之处,索性低调做人,东府的事情她一概不管,全都交给云鸾自己处理,还时不时从外边带一些新奇的玩意儿给云鸾送来,沈老夫人赏下来的东西,以及公中的份例一分一毫都不敢少了云鸾的。
只是四老爷虽然转了性子,但爱拈花惹草的毛病还未改,偶尔也会因着生意的缘故在外眠花宿柳,四夫人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又闹的阖府皆知。
沈老夫人知道四媳妇这也是为了自己儿子好,也愿意帮着四夫人教训儿子,一来二去,还真让四老爷收敛了许多,愿意陪着四夫人逛逛园子,时时也柔情蜜意,花前月下。
三叔较往日越发安静了,白日里都是在外边经营铺子,他身体不好,却十分拼,常常要等到铺子打烊了才回府,回府后又要看账本,时常看到凌晨才睡下。
云鸾去看过他两回,嘱咐他注意身体,三叔却是苦笑,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只能趁着现在替沈有然多挣一份家业回来,省得将来别人看轻了他。
沈允极看中沈有然的学业,沈有然书读的不错,许是课业太忙,也很难有时间来寻云鸾玩耍,倒是马婆子的孙子小福儿会常常跟着过来,如今已不钓金鱼了,缠着别的丫头在院子里捉知了,捉蚂蚁,有时云鸾也会教他背千字文。
马婆子见状心中感激,常常帮云鸾做事,出去打听一些消息什么的,小福儿的爹娘也是老实人,亦因着小福儿的缘故对云鸾唯命是从。
沈之珩虽不曾回来,可送到她院子里的华服和首饰却是一匣子一匣子的。
云鸾对那些东西不大感兴趣,只吩咐人收拾好了放起来,若需要用银子了,便直接拿去当了,浑然不在意沈之珩知道了是否会生气。
只是近日京城里有关沈家的风言风语极多,流传最广的,讨论的最为热烈的,就要数沈有窈了,也就是这件事,把沈老夫人气病了,沈知鸳也坐在一旁抹眼泪。
“母亲的信我已收到,并非不是我不管这个妹妹,而是她实在令人寒心,如今倒好,她身份明了,我也不必同她再念旧情,我就只当,没有这个妹妹。”
原来沈有窈出事时,沈知鸳因行动不便,没有亲自去天牢中看她,便叫自己的夫君多照料几分,没想到她竟然不知廉耻地勾引起自己的姐夫来。
沈知鸳的丈夫正在大理寺供职,沈有窈的案子正经他手,兹事体大,沈有窈自然没有得手,但也将亲姐姐恶心的够呛。
只是令人棘手的是,沈有窈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谁也不好说,毕竟那时有两个男人在场。
然而就在昨日,崔氏的族长也抵达京城,带着老瑞王爷当初留下的那枚玉佩登了瑞王府的门,当晚,沈有窈便被瑞王府秘密接入了别院。
消息传来的时候,云鸾只是很奇异地笑了笑。
老瑞王爷可是秦王妃的娘家,沈有窈如今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只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不能没有爹,说不定,季砚临马上就要喜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