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沈老夫人当即愣在原地。
众人如何不知沈老夫人为何要将沈有窈锁起来不让她参加宫宴,可是,这事是能说得出口的吗?
夫人们虽没在御花园,却也听了自家儿子女儿说起沈有窈的丑闻,虽然是公主殿下刻意刁难,但毕竟被吓得当场失禁的人可是她啊,她怎么敢真的毫不顾忌再次出现在宫宴上?
可她不仅出现了,还换了一身更加娇嫩可人的妆扮,有的夫人甚至见自己的儿子看直了眼睛,一巴掌拍过去才将人拍醒。
众夫人心中一时复杂,不知该夸她勇敢还是什么,更多的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关注着这场争端。
沈老夫人面色一沉,“季夫人这话倒是稀奇。”
她冷笑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满殿贵眷都听得清楚,“老身管教自家孙女,何时轮到外人置喙了?”
“外人?瞧老夫人这话说的。”季母上前两步,激动的眉毛都飞起来,“我可是窈儿的亲姨母,为何就不能管这事了?老夫人未免也太刻薄。”
“刻薄?”
沈老夫人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柔软性子,当即就站起来,“老身今日就让诸位评评理!一个在御花园当众出丑的姑娘,我这个做祖母的将她关起来,免得她冲撞御驾,有什么错?”
“轰——”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虽然众人都听说了这事,但被当众点破还是引起一片哗然,但众人也能从这件事中瞧出端倪,这季母带着这沈府五姑娘来挑事,是真把素来好脾气的沈老夫人给气到了。
沈有窈听闻此言浑身发抖,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季母脸色也是瞬间惨白,她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她知道御花园中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可儿子没同她说,沈有窈更是没同她说实话。
她看向沈有窈,疑惑地问,“窈儿!你不是说……”
沈有窈拼命摇头,但季母亦从周围人脸上看好戏的表情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嘲弄,气的当场就要扇沈有窈巴掌。
若她从前是一介普通的妇人便罢,可她如今有诰命在身,怎能做出这种当场失态之事,只好自取其辱,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沈老夫人见状,便知这个丫头是故意拿着季母当枪使,打的人还是她这个亲祖母,当即心就凉透了,也失望透顶,只声音疲惫道:“季夫人若是执意要管,不如现在就带着这丫头离开宫宴,省得待会儿污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的眼,降罪于你!”
竟是连沈有窈看也不看一眼了。
季母隐约猜出沈有窈做了一些丑事,恨不得赶紧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沈有窈也察觉出来了。
为了留在宫宴,她先一步来到云鸾和沈老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面容哀戚地泣道:“祖母,四姐姐,是窈儿不对,窈儿不该不小心弄破了姐姐的裙子,更不该寻不到绣娘补好姐姐的裙子……同是沈家的小姐,窈儿却没有选择的权利,否则也不会被迫穿着姐姐破了的裙子来参加宫宴,又被公主惩罚……”
她说着就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此时的她已然成了风中的那朵小白花,颤颤巍巍的,眼圈红红地跪在沈老夫人面前,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云鸾眯起眼来,她仿佛知道沈有窈要干什么了。
她的演技很好,演的也很可怜,若是放在冲突之前,说不定众人看她还会同情几分,可是,现在嘛……
她立刻起身避开,身形轻颤,长睫垂下,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道:“五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
再抬眼时已是眼圈红红,眼中含泪。
一滴泪珠悬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欲落未落,更衬得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如水般动人。
“昨日,我在试新衣的时候,是你撞倒了香炉,香炉的烫坏了裙子,你说要拿回去修补再将裙子送来,可今日一早我出门时才发现你已经将那件裙子穿在了身上,我不得已才穿上你的裙子,这事祖母亲眼目睹,你怎能如此冤枉我?”
众人望着她,只见那双含泪的眸子如浸在清泉中的墨玉,眼尾微微泛红,衬着雪肤更显凄楚。
待她说完,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那滴泪终于不堪重负,顺着她如玉的面颊缓缓滑落,在下颌处悬了片刻,才无声地坠落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美人垂泪,任是佛祖也要动心。
薛晗站在不远处,只觉得那滴泪仿佛直接砸在了他心尖上,疼得他呼吸一窒。
他下意识就要上前,却被母亲死死拽住了衣袖。
余光瞥见永昌侯家的三公子已经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周嫣的二哥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云鸾,眼中满是心疼与怜惜。
殿内众人无不屏息。
云鸾的美从来不是艳俗的张扬,而是如皎月清辉般,越是黯淡处越显光华。
此刻她含泪而立,纤弱的身姿仿佛随时会消散,偏又带着几分不屈的傲骨,让人既想将她拥入怀中呵护,又不敢轻易亵渎。
季砚临正与人攀谈,此刻也顺着同僚的目光望过去,正瞧见她落泪,紧接着就听那同僚叹道:“此女是何人,乃真绝色也!”
大概是他打量的目光太过肆意,季砚临忍不住心头火起,身形微微一侧,就挡住了那官员的视线,自己却堂而皇之地望了过去。
可下一瞬,眼前一暗。
只见数名宫人无声上前,将男女席位间的轻纱帘幕徐徐放下,那薄如蝉翼的纱帘在殿中烛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却将对面的身影隔成了朦胧的剪影。
他心头火起,猛地转头望去,正对上沈之珩似笑非笑的目光。
那位权倾朝野的沈相似是刚来,正漫不经心地望着场内众人,见他看过来,还优雅地朝他一笑,薄唇微启,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失礼。”
季砚临气恼至极,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沈之珩这一手做得滴水不漏——放下纱帘本是宫宴常例,任谁都挑不出错处,可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分明是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