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结香花……”胤秋喃喃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结香同心,枝绕情牵,花开不渝’……原来,世间竟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伏在自己肩头的阿槿。
阿槿也被这从未见过的盛景深深吸引,琉璃般的眼眸里映满了璀璨的金黄,盛满了纯粹的惊叹和欢喜。阳光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那专注的神情,美得惊心动魄。
她似乎感受到胤秋的目光,也微微侧过脸,迎上胤秋的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胤秋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仿佛被那花海中拂过的风轻柔地撞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如同穿过花海的山风,突兀地在她们身后响起:
“情丝缠结,心火煎熬。小姑娘,你背上所负,便是你的‘劫’吧?”
胤秋悚然一惊,猛地转身。
只见花海边缘一株虬结的老结香树下,不知何时盘膝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葛布袍子,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清亮,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朵刚刚摘下的结香花,目光平静地落在胤秋和阿槿身上,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无名药仙!
胤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小心翼翼地将阿槿放下,扶她站稳,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老者躬身,行了一个极郑重的晚辈礼:“晚辈南宫胤秋,携妹南宫槿,冒昧登岛,恳请药仙前辈垂怜,赐予灵药,救我妹妹失语之症!”她的声音因紧张和期盼而微微发颤。
药仙的目光淡淡扫过胤秋,那目光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她感觉无所遁形。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阿槿身上,停留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惊怖失语,闭锁喉窍。非药石可通,乃心窍自封。”他的目光重新转向胤秋,如同古井般幽深,“药,我有。但需一味引子。”
“前辈请讲!无论何种奇珍异宝,晚辈定当竭力寻来!”胤秋急切道。
药仙缓缓摇头,手中那朵结香花在他枯瘦的指尖轻轻转动:“非是外物。此药性烈,需以赤诚之心为引,化开喉间郁结的寒冰。”他深深地看着胤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需你心头最炽热、最真实、最不容于世、亦最甘愿承受煎熬之念想——以你之心念,燃她之喉舌。你可愿?”
以心念为引?最炽热、最真实、最不容于世……亦最甘愿承受煎熬之念想?
胤秋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那苍老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心底那扇一直被她刻意忽略、强行锁闭的门。门后翻涌的,是那些在无数个寂静深夜里悄然滋长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绮念——是阿槿专注习字时低垂的脖颈,是她在画本故事紧张处下意识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是她靠在肩头时发丝拂过脸颊的微痒,是她不顾一切扑向危险时那决绝的眼神……还有此刻,在这片象征至死不渝的花海中,她望过来时,眼中那纯粹的、不设防的依赖和欢喜……
不是对妹妹的怜惜,不是对弱者的保护。是更滚烫、更汹涌、更让她无所适从,却又甘之如饴的……倾慕。
这念头一旦清晰,便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的脸颊在药仙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骤然滚烫,血色褪去又涌上,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她不敢去看阿槿,只觉得周遭那浓烈的结香花香,此刻都变成了无形的丝线,密密匝匝地缠绕上来,让她窒息。
“我……”胤秋的喉咙干涩发紧,那个“愿”字在舌尖滚了又滚,却像被无形的巨石堵住,沉重得吐不出来。这隐秘的心思,一旦暴露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象征着永恒情爱的花海前,在阿槿清澈的目光下……她该如何自处?阿槿……又会如何看她?
“前辈……”胤秋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哀求,她甚至不敢去细想那“不容于世”四个字的分量,“此引……当真别无替代?”
药仙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挣扎和掩饰,直抵灵魂深处。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解释,只是拈着那朵小小的结香花,如同拈着一缕无形的因果。周围只有风吹过花海的沙沙声,和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醉又心慌的甜香。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胤秋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她感到阿槿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上,带着困惑和无声的询问。那目光像小小的火苗,灼烧着她的皮肤。
终于,胤秋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琉璃色的眸子里,所有翻涌的惊涛骇浪都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压了下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潭水。她不再回避,不再躲闪,直直地迎上药仙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坚定:
“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