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凉,月光如霜。云槿望着身边人凝滞的笑容,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安。
她眉梢微蹙,轻声开口:“南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怀南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忧虑:“方才师父传信,让我速回天宗。”
云槿蜷缩在斗篷里的手指猛地一僵,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竟比这秋夜的风还要刺骨:“是因为神器异象吗?”
“嗯。”叶怀南轻轻点头,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凝月剑,“铸剑石是天宗的根基,凝聚着历代掌门的剑灵。如今剑石轰鸣不止,这般异象,前所未有。”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透过眼前的夜色,看到了天宗那方动荡的天地。
云槿抬眼望向天际,星辰寥寥,如她的眸光一般黯然失色:“何时出发?”
叶怀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幕上的启明星孤寂地闪烁着:“寅时。”
“我同你一道去。”云槿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颗落入湖心的石子,在静谧的夜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不可。”叶怀南转身看向她,目光中翻涌着万千深情。她轻轻牵起云槿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慕清子前辈说得对,眼下最安全的地方,是浮苍山。”她的掌心带着炽热的温度,仿佛要将自己的担忧和牵挂,都传递给眼前人。
“可我不怕。”云槿仰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只怕你一人涉险。”
叶怀南轻轻摇头,将她揽入怀中:“小槿,如今四神器皆现异象,魔族在暗处蠢蠢欲动。天宗与其他三大圣地一样,定也是暗藏危机。唯有你在浮苍山,我才能安心。”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一阵春风,试图抚平云槿心中的焦虑。
云槿的眼眶渐渐湿润,鼻尖泛酸:“我怎能让你独自面对危险?”话音未落,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打湿了叶怀南肩头的衣衫。
叶怀南心疼地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指尖微光一闪,一道温和的灵力悄然钻入云槿的后脊,带着安抚的力量:“答应我,护好自己……就当是为了我。”
云槿只觉一阵眩晕袭来,意识渐渐模糊。但她仍强撑着,紧紧环抱着叶怀南,生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
紫檀木床上,云槿在睡穴的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叶怀南坐在床边,借着烛火的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指尖轻轻捋过她额间的碎发,像春风拂过柳梢:“小槿,你可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与你分开?若能永远留在此处,不理尘世纷争,该有多好……”
她指尖轻动,两张符篆在掌心凝聚成型。一张七星咒,可保平安;一张驱邪符,能挡邪祟。她小心翼翼地将符篆塞进云槿的衣衫里,仿佛这样,就能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为她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
寅时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惊起了枝头的宿鸟。叶怀南低头,在云槿的额头落下一个绵长的吻,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小槿,一定要平安等我回来。”
她将一串亲手编织的木槿花手环系在云槿的腕间,花香萦绕,如同她从未离开。枕边,一封字迹工整的信笺静静躺着。
叶怀南站在床前,月光为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却掩不住她眼中的坚定与不舍。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云槿,转身踏入夜色。
秋风卷起落叶,沙沙作响。静谧的浮苍山腰,一抹纤长的湛蓝身影衣袂翩飞。脚边赫然蹦跳出一颗火红的“毛球”,额间的火焰纹路映照着那双琉璃异瞳划亮漆黑的夜空。
“唤我何事?”一声清亮稚嫩的童音随着窸窣晃动的草叶声飘向风中。
叶怀南垂眸,俯身蹲立于小红球的身旁:“赤瑛,你是骁勇善战的火灵兔一族,清瑶前辈留你在此,定是相信你能守护好小槿。”她那双玛瑙似的墨瞳仿若有星河流转,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如今四方暗潮涌动,小槿的先天圣体定会招来各方觊觎。我已在浮苍设下了结界,在我归来之前,还请你代为护她周全!”
赤瑛闻言,双耳倏然挺立,火红的毛发恍若摇曳的烈焰。它抬起前肢,周身骤然腾起赤红火焰,如流霞般翻涌,卷起细碎金芒。火焰褪去时,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赤足站在草叶间,满头卷发似燃烧的烈焰,额间的火焰纹路化为赤金胎记,琉璃异瞳左金右红,眨动间跳跃着赤金琉火。
“清瑶姑姑早已料到会有这天。”火光在他的眼底跳跃闪烁,他紧握双拳,语气异常坚定,“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槿姐姐的。”
“多谢!”叶怀南不舍地回望了一眼木屋的方向,足尖轻点,驾着凝月消失在夜幕之中。
云霄之上,一座白玉砌成的宫殿威严挺立。洁白如雪的琉璃瓦泛着温润光泽,精心雕琢的八瓣金莲顺着玉阶向内延伸,九步一朵,步步生花。殿前矗立着八根刻满灵文的玉柱,每根柱子上各盘踞着一条金龙,镇守在八卦方位上。
“师姐!”
一道白影从殿内疾步而出,来人正是她的师妹,也是师父唯一的女儿——落黎。
她满脸焦急,一把拉住叶怀南的衣袖:“师姐,你可算回来了!铸剑石异象越来越严重,父亲和几位长老此刻正在主殿商议对策。”
叶怀南随落黎匆匆踏入主殿,鎏金铜炉中青木香正腾起细烟,绕着盘龙柱缓缓攀升。殿内六位长老皆着深色法袍,眉头紧锁。玄霜子掌心正托着半块泛着幽光的石头,见叶怀南回来,眼中凛冽才稍退。
“南儿,你来得正好。”他摊开掌心,手中的石块裂纹处闪着细微金光,“眼下各处异象不断,今晨,铸剑石忽然出现了细微裂纹,这石块就是从上面掉落的。”
叶怀南看向那石块,灵力拂过表面裂痕,清晰地感受到那里面所蕴含的能量波动,隐隐流动着一丝让人不安的力气息。
“这上面的气息……”叶怀南眉心一紧,惴惴不安,“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暗中搅动风云。”
“不错。”玄霜子将石块放于案几之上,看向西方天际那团乌影,“如今魔族大军在西荒之地大肆集结,蓄势待发,人间或有大劫将至。眼下局势危机,我与你师伯们正在商议对策。”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纯澈弦音。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正见星弈庄主洛弈子携天音阁主欧儋子踏云而来。前者菱纹仙袍如星罗棋盘,袖中流转二十八宿微光,后者袖腰间流苏挽出花田秀韵,琵琶纹样随步伐变幻成流水琴纹。
“剿灭魔族之事,怎能少得了我二人?”
叶怀南抬眼时,洛弈子和欧儋子已迈入殿中。
“欧兄,洛兄,别来无恙。”玄霜子缓缓起身,眉间的愁云在看到他二人后消散不少。
“天宗护山河,星弈掌乾坤,天音镇八荒。”洛弈子抚掌而笑,星纹仙袍扫过之处,地面竟浮现出北斗阵图,“西荒魔气翻涌如黑潮,我二人若再不来,倒显得四圣地中缺了半边天。”
欧儋子则凝视着叶怀南发间跳动的灵光,那是天宗秘法“纯臻灵火”的象征。他指尖轻弹,袖中琴弦忽然发出清越共鸣:“此子灵基纯净若无瑕玉,竟能与我袖中的缚魔弦产生共鸣,后生可畏呀!”
“前辈过誉!”叶怀南俯首行礼。
“不知玄霜子有何打算?”洛弈子捋了捋胡须,那上面竟隐约跳动着黑白棋纹。
“神族之主风羲用神力将魔族镇压于西荒千年。如今千年大限将至,魔族蠢蠢欲动,定是为了助魔尊冲破封印。”玄霜子眸色低沉,似在抉择。
须臾,他抬眼看向叶怀南,“南儿,我命你即刻动身前往西荒,天宗十二弟子随你左右,务必赶在魔尊现世之前将粉碎其爪牙!”
叶怀南指尖轻叩凝月剑穗,那是小槿亲自为她系上的相思结:“弟子定竭尽全力,铲魔族阴谋,护天下苍生。”
欧儋子抚过袖中弦,忽而拨响半阙《将军令》,殿内地砖竟随音律震颤:“西荒魔气已凝成骨林,踏入者十有九难辨本心——你可曾想过,若遇上古魔器侵蚀?”
“天宗剑修,修的便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道心。纵前方是阿鼻地狱,我等何惧之有!”至臻灵火在她眸子里跃动如金焰。
“好一个何惧之有!”欧儋子投来赞许的眼神。他在掌心轻叩两下,殿门阴影中忽现七彩流光,光影里走出一个仙气萦绕的女子。
少女广袖翻卷如流霞追月,怀中琵琶正散出万千银丝般的音波,每根弦上都缠绕着细小的符文。她垂首行礼时,腕间银铃与叶怀南腰间剑穗同时轻晃。
“江晚音见过诸位前辈。”少女指尖拂过琴弦,殿内浮尘竟随着韵律聚成蝶形。
“江晚音!你是天音阁圣女江晚音!”落黎在一侧惊呼出声,星眸中骤然亮起细碎的光,连腰间的玉坠都随着内心的喜悦而轻晃不止。
江晚音闻言微微福身,广袖翻卷间飘来若有似无的铃兰香:“正是。”她冲那抹激动的身影莞尔一笑,这笑容顿时让落黎喜上眉梢。
“黎儿。”玄霜子指尖轻叩石案,声音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纵容,“不得无礼。”他拂袖时,袖口的云纹暗纹随灵力泛起微光,却在触及女儿泛红的耳尖时,化作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无妨,年轻人喜怒于色,倒不是一件坏事。”欧儋子眼里也浮上一层笑意,“此乃我天音阁圣女,已修得‘音杀术’第三重,弦声可断山岳。有她相助,定能如虎添翼。”
洛弈子随手抛出四枚玉符,化作四位身披星辰甲胄的神将虚影:“这是我星弈庄的‘四象卫’,青龙主生、白虎主杀、朱雀主破、玄武主守,配合天宗剑阵可布‘周天星斗阵’。”
叶怀南抱拳,眼里充满坚毅:“多谢二位前辈倾囊相助!”
玄霜子忽然挥手,殿中屏风翻转,露出巨大的山河社稷图——西荒之地正被浓重的黑气笼罩,如墨汁滴入清水般缓缓扩散:“南儿,你带十二弟子走‘天玑云路’,洛庄主的星盘可借你定位,欧阁主的音波能探虚实。”
叶怀南单膝跪地,指尖抚过腰间剑穗:“弟子谨记!”
风起于青萍之末。叶怀南起身时,见殿外云气已聚成战阵模样,十二道剑光正划破天际而来。她转头望向江晚音,少女正将琵琶横抱胸前,琴弦上的符文已化作流萤般的光蝶。
远处,铸剑石的轰鸣突然变得急促,仿佛天地间的战鼓,正为这场即将开启的西征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