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的赤瑛选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窝在云槿怀里,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起来。云槿带着叶怀南继续朝山顶走去,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放缓了脚步。
沿途,她们遇到了忙碌的百灵和迷路的草龟,云槿托着赤瑛,叶怀南就替她将篮子里的吃食分与它们,并将草龟送到正确的道路上。草龟伸长脖子缓慢地朝叶怀南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感谢。
“看到前面那片紫色的灌木丛了吗?”云槿侧过头看向叶怀南,指尖指向前方升腾起的紫色灵气。
“嗯,看见了。”叶怀南能感受到那边氤氲起浑厚的纯澈之气,“那儿又是谁的领地?”这一路走来,各处都有不同的生灵居住,更何况这种极具灵气的地方了。
“嘿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槿自腰间取下一支竹笛,上面雕刻着几朵绽放的小花,看得出雕刻之人的手法还不太娴熟。
“南姐姐,帮我抱一下。”她将赤瑛稳稳地放入叶怀南的手中,然后吹响了竹笛。
轻快悠扬的旋律在漫天的紫气中穿梭而行,这音韵虽比不上乐圣欧儋子吹奏的蝶凤引,却足以让人忘却烦忧,心境欢畅。
一旁的叶怀南露出惊喜的神色,她的小槿,总能令她出乎意料。许是欢乐的曲调太引人入胜,她都没发现自己已在心中将对方称为“我的小槿”。怀中的小红毛动了动眼皮,虽然没睁眼,但毛绒绒的耳朵却跟着旋律在叶怀南的手臂上轻敲着节拍。
不一会儿,一阵欢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只褐色的短角一深一浅地划开这片紫丛,在即将接近两人时,猛然跃起成一个棕黄色的毛球,结果一个没留意,一骨碌向前滚去。终于刹住车后,毛球摇晃着脑袋站起身来,嘴里含着方才翻滚间不小心咬断的紫草。这模样,和雨夜那晚为云槿送蓝银草时撞门的憨态如出一辙。
“摔疼了吗,麂儿?”云槿已经对它的常态见怪不怪了,可嘴里还是不忘关心一句。
它大力地甩了甩了头,抬起前肢正欲跳过来,却在闻到竹篮里飘出来的喷香食物味道之后,黝黑的眼珠子一转,忽然四肢歪斜,一瘸一拐地向她们走来。云槿两人相视一笑,眼里映照出彼此的上扬的嘴角,这小家伙还真是可爱得不行。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云槿掀开竹篮上遮挡食物的花布,取出两个食盒。浓郁的菌菇香混合着细腻的蛋羹香席卷而来,黄麂早已垂涎三尺,一头扎进打开的食盒风卷残云。
“慢慢吃,别急,都是你的。”云槿笑着蹲下身来,对它说道,“谢谢你冒雨为我送来蓝银草。”
叶怀南也蹲下身来,她将另一个食盒打开,放在黄麂嘴边,轻声道:“多谢。”此时,她想起了青羽,便问道,“青羽也住在浮苍山吗?”
“不。”云槿轻轻地摇了摇头,“青羽来去无踪,只偶尔出现。我曾试图去找它,可都没能成功。”
叶怀南闻言,只当那灵鸟喜自由,便重新将目光落回黄麂身上。黄麂吃得肚皮圆滚滚,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屈膝趴在云槿身旁,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云槿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头,眼里充满了疼爱。
“小时候,阿娘每隔几日就会牵着我的手往浮苍山走。”云槿将食盒重新放回篮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藏青花布上的铃兰图案,“我记得,山路上的野莓总被阿娘用帕子兜着,走到半山腰时,松鼠就会蹲在树杈上晃尾巴,它们认得我绣着铃兰的鞋面,那是阿娘一针一线的爱意。
她睫羽轻垂,目光飘向自己奶白色的绣鞋,双手环住膝盖:“有次我蹲在溪边看锦鲤,阿娘正教我辨认止血的蒲黄,山雀突然衔着株紫花撞进我怀里。阿娘说这是浮苍山的灵气引着生灵通了人性。”说到这儿,她看了看正躺在叶怀南臂弯里仰头大睡的赤瑛,“后来每逢我挎着竹篓采药,它总会拱开荆棘丛,露出成片的夏枯草。”
叶怀南坐在她身侧静静地听着,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深深烙印在心底。看着云槿回忆往昔时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感怀之情,叶怀南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柔地覆盖在她的手上。云槿微微一怔,随即她转过头,与叶怀南的目光交汇,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交织在一起,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云槿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轻轻地回握住叶怀南骨骼分明的手,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彼此的温暖透过指尖传递,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这时,原本安静趴在地上的黄麂突然站起身来,朝着紫丛深处跑去。云槿有些惊讶:“麂儿这是怎么了?”叶怀南站起身,警惕道:“我们去看看。”两人带着赤瑛,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穿过紫丛,眼前出现一片开阔之地,中间有个清澈的水潭。黄麂正对着潭水兴奋地蹦跳着。云槿走近一看,潭中竟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是她小时候和母亲在浮苍山的场景,还有她与山中生灵相处的点滴。
云槿眼眶泛红:“这是……”
叶怀南搂住她的肩膀:“或许是浮苍山的灵气感受到了你的思念,想让你重温这些美好。”
云槿沉浸在潭中画面带来的温暖回忆里,那些与母亲相处的温馨瞬间,如同闪烁的星辰,擦拭着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果香钻进了她的鼻子。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南姐姐你看,那边有莓果树!”叶怀南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确有一棵异常高大的果树,红彤彤的莓果挂满枝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云槿心中一阵欢喜,她转头看向叶怀南,眼底忽然勾勒出一抹浓浓的笑意:“南姐姐,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爬树特别厉害吧!”
不待叶怀南反应,云槿已经跑了过去。足尖勾住不算粗糙的树皮,靛青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裹着细布的小腿。她双腿紧紧环着树干,指尖刚好够到一处莓果枝。
“慢些挪脚……”慌忙追来的叶怀南绷紧了脸色,将赤瑛放在一边的厚厚的草堆里,仰头盯着云槿腰间,伸手虚虚护在树干周围,生怕她一个打滑摔下来,“左边那根树枝看着脆,别压上去。”
“知道啦!”云槿摘下几枚最近的莓果放入嘴里,“真甜啊!”于是,她一手拉过树枝,一手利落地摘着果子,很快就将小布兜塞得满满当当。
“接住我!”云槿坐在最粗壮的枝桠间朝下面喊着。叶怀南立刻张开双臂,云槿松开树枝,轻盈地落入她的怀中。两人的身体紧紧相拥,叶怀南能清晰地感受到云槿的心跳,还有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果香。
云槿脸颊绯红,微微喘着粗气,抬头看着叶怀南:“南姐姐,我摘到好多莓果呢!”她得意地晃了晃鼓鼓囊囊的布兜。
叶怀南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替她拂去躲在发丝间的青叶:“你呀!”
“快尝尝,可甜了呢!”云槿挑选了一颗最大的莓果,用袖口内侧蹭了蹭,然后放入叶怀南嘴里,“甜吗?”
薄如蝉翼的果皮一抿就破,清甜的汁水忽地漫出来,在嘴里辗转成独特的香甜,顺着齿缝在喉间流淌成一汪融了蜜的清泉。“特别甜。”叶怀南眉宇舒展,莓果的甜仿佛在她的眼里四散开来。
“可惜摘不到最高处的果子。”云槿仰着头,看向约莫三丈高的树冠,“你瞧,最上面的莓果红得发紫,看上去甜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叶怀南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足尖在青石上轻点,整个人掠空而起,月白广袖带起一缕清风。她稳稳落于树梢,修长的手臂勾住横枝,指节扣住最高处的果枝轻轻一折,玛瑙似的莓果便簌簌落入袖口。
落地时鞋底无声擦过青石路面,她抖开袖口将野果倾入云槿掌心,指尖残留的果香混着衣袍上的沉水香:“这些可够你酿两罐子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