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转过身
便利店门口的雨幕,再次发生了异变。
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如同血色珍珠般的粘稠雨滴,竟然如同受到了某种更加强大的法则力量的牵引和塑造般,骤然加速下坠!但在落地的瞬间,它们并没有融入地面那污秽的血肉地毯,而是“咚!咚!咚!”发出了一声声沉闷、厚重、如同巨石敲击青铜般的诡异声响。
它们竟然在落地的刹那,凝聚、固化,变成了一颗颗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古老青铜色泽、表面还残留着斑驳血迹和诡异符文的——秤砣。
成百上千颗青铜秤砣如同冰雹般密集地砸落在地面之上,不仅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反而如同拥有某种特殊的镇压之力,将地面那些还在微微蠕动的血肉组织硬生生地压制、抚平了不少。
紧接着,就在那片由青铜秤砣铺就的诡异“地毯”之上,一道巨大的“生死簿”投影。
光影流转之间,一个身穿剪裁极其合体、用料考究到极致的顶级手工定制黑色阿玛尼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一副遮住了大半面容的冰冷墨镜,身材高大挺拔,浑身散发着如同万年冰山般冰冷孤傲、法度森严气息的神秘男子。
如同走t台的顶级男模般,脚踏着那巨大的生死簿投影,一步一步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走来。
他的左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右手指尖则轻巧地旋转着一根通体漆黑、仿佛能够直接书写法则、勾决生死的——电子判官笔!
他此刻展现出的排场和气势,无疑表明了他的真实身份——地府十殿阎罗之一,掌管第一殿,主司人间生死、幽冥吉凶,权力滔天的——平等王!秦广!
“孟——钰——!!!”秦广停下脚步。
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同万年不变的玄冰,却又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无上威严,直接在孟婆的意识深处响起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地府铁律,越权插手阳间因果,更甚者,竟敢私自截流那近乎一万三千七百具(还是最低估算)深渊尸鬼亡魂,并将它们强行投入你的奈何桥中,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地府的‘公司法度’?!还有没有将十殿阎罗放在眼里?!”
他直接将刚才孟婆抢业绩的行为定性为“无视公司法度”,显然是想用规矩来压她。
“哎呀呀,这不是秦大老板嘛~”然而,面对秦广这充满了官威和质问的开场白,孟婆脸上的花痴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中带着狡黠、戏谑中又透着几分危险的玩味表情。
她仿佛完全没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如同实质般的庞大压力,反而像是老朋友见面般,极其“亲热”地朝着门外的秦广挥了挥手,声音娇媚得如同能滴出水来。
“什么风把您这位日理万机、掌管着整个地府KpI考核的大忙人给吹来了?难道是…来视察工作的?还是说…亲自来给我送优秀员工奖状的?”
她顿了顿,不等秦广回答,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但眼神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子般,直接刺向秦广墨镜后的眼睛,话锋一转,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说道:
“不过呢,与其有空在这里跟我计较那点不值一提的‘业绩误差’,您不如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孟婆玉手一挥!一面水镜骤然出现在了秦广的面前!
水镜之中出现的正是赵无眠在奶茶店前将青铜镖牌扔给周野的画面,不过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特写,赵无眠的手在背后结出了判官咒的手印!
“黄泉镖局…判官咒…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孟婆看着秦广那在墨镜遮挡下也难以掩饰的难看的脸色,脸上的笑容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随意克扣、截流阳寿将近七十九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秦大老板,您能告诉我…这笔在地府系统里‘被强制注销’的巨额阳寿,最后…是进了谁的生死簿里?又变成了谁的业绩和…外快了呢?”
她故意加重了“外快”两个字的读音,眼神中的嘲讽和威胁意味,已经毫不掩饰!
“你!!!”秦广被孟婆这突如其来的反将一军,墨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刺骨的杀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黄泉镖局,是“那位大人”的私产,是地府内部一个公开的秘密.是他们这些阎罗私下里捞取好处、填补亏空、甚至进行某些见不得光交易的重要渠道。
件事,绝对不能被捅出去!尤其不能被眼前这个疯婆子抓住把柄,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孟婆手中的证据确凿!而且还是直接涉及到了判官咒这种只有地府高层和特殊权限者才能接触到的禁忌力量!这背后牵扯的利益链条和可能存在的违规操作…一旦被查实…
秦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滔天怒火,他知道,跟孟婆这个背景深厚、实力莫测、而且还极其护短的疯婆子硬碰硬,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指尖那根还在旋转的电子判官笔骤然停了下来,笔尖射出一道幽蓝色的数据流,直接投射到半空中那巨大的生死簿虚影之上。
生死簿如同受到了指令般,瞬间翻到了记录着周野信息的那一页!原本显示着“阳寿:???(因果混乱,无法判定)”的那一栏,突然闪烁了几下,弹出了一行新的批注:【系统错误已修正,正在重新核算…阳寿基数确认…扣除黄泉诅咒…修正完毕!当前剩余阳寿:零年零月零日零时零分零秒!状态:该死未死!立刻执行!】
孟婆看到生死簿上的结果,非但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露出了一个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的、极其狡黠顽皮的笑容。
她手中的那柄古朴青铜汤勺再次轻轻一晃,这一次,勺子里凭空出现了一小捧漆黑如墨、粘稠如同沥青的浓缩版孟婆汤!
“克扣了周郎的寿命,连点补偿都没有?”她娇哼一声,手腕一抖,那一小捧浓缩孟婆汤如同拥有生命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完全无视了生死簿的法则防御,直接泼在了记录着周野寿命的那一行数字之上。
“滋啦————!!!!!”
如同最高浓度的强酸泼在了精密的电子元件上。
生死簿上那刚刚“修正”完毕的、代表着“零”的阳寿数字,在接触到孟婆汤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开始疯狂地闪烁乱码,最终在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中。
“啪”的一声!
彻底崩溃!烧毁!变成了一片漆黑。
“阳寿?哼!老娘今天就替他强行充值!存个二百年的定期!我看谁敢动!”孟婆如同护犊子的母老虎般,双手叉腰,对着秦广霸气侧漏地宣布道!
与此同时!周野脑海里(虽然他现在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再次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弹窗提示: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阶法则力量强行干预宿主因果线!正在解析…解析失败!检测到宿主黄泉契约状态发生未知异变,强制刷新生命倒计时…刷新成功!】
【宿主当前剩余寿命:贰佰年零零天零零时零零分零零秒!(地府特供·孟婆强充·二百年VIp体验卡已到账!注:最终解释权归孟婆殿下所有!)】
“噗————!!!”正准备施展神通强行修复生死簿的秦广,看到这一幕,感受到那股直接作用于法则层面的蛮横力量,以及脑海中同步接收到的系统后台崩溃警报。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憋屈,猛地喷出了一口漆黑的鬼血!
“孟!钰!你这个疯婆子!!!你…你竟敢强行篡改生死簿?!你这是在挑衅整个地府的规则!!!”秦广气得浑身都在颤抖!那张总是如同冰山般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还有!黄泉镖局!那可是‘老大’(指酆都大帝或某位更高存在?)的私产,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它的事情!还敢毁坏与它相关的契约,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似乎真的被彻底激怒了!指尖那根电子判官笔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幽蓝色电光,笔尖如同激光炮般,射出一道道粗壮无比、充满了毁灭法则气息的黑色闪电,狠狠地轰击在便利店内部的墙壁和货架之上!
“轰隆隆!噼里啪啦!”
整个便利店如同遭遇了室内雷暴,货架被轰得粉碎,墙壁被炸出巨大的窟窿,各种商品和碎片如同暴雨般飞溅,刚刚才稍微恢复一点秩序的避难所瞬间再次变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然而!面对秦广这如同发泄般的狂怒攻击!孟婆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点看好戏的笑容!
她非但没有躲闪和反击,反而如同猫捉老鼠般,故意凑近了秦广一些,用一种充满了玩味和挑衅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是啊是啊,黄泉镖局是‘老大’的私产,这谁不知道呢?”
“但是呢……”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变得如同毒蛇吐信般充满了诱惑和危险,“要是让‘老大’知道,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就是在说你哦,秦大老板),竟然背着他,偷偷摸摸地和他那宝贝私产的某个管事(比如说那个叫赵无眠的?)暗中合谋,打着替‘老大’管理产业的幌子,实际上却干着截流凡人阳寿、在生死簿上做假账、中饱私囊的勾当……”
“你说……以‘老大’那眼里揉不得沙子、最恨背叛和欺瞒的性子……他会如何处置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呢?”
孟婆对着秦广露出了一个极其“甜美”、却又让他感觉如坠冰窟的笑容。
“!!!!!!”
秦广脸上的愤怒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明明做得极其隐秘,只有他和赵无眠以及极少数核心人员知晓,她到底是怎么……
难道…难道是那个赵无眠?不可能,他...
一瞬间!秦广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和可能性,他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他知道,孟婆这个疯婆子虽然看起来整天疯疯癫癫、沉迷情爱,但她的智慧和手段,绝对是地府中最顶尖的那一撮。
她说出这番话,绝不是空穴来风,甚至很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他不知道的关键证据。
现在跟她彻底撕破脸,绝对是极其不明智的。
“哼!伶牙俐齿!”秦广冷哼一声,墨镜后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盯了孟婆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孟钰!今天的事情,我记下了!”
“你最好祈祷…那个姓周的小子和你自己,以后不要再犯到我的手里,否则!!!”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蕴含的威胁意味,已经浓烈到足以让周围的空气都结冰!
说完,他指尖的电子判官笔再次爆发出耀眼的电光,但这一次并非攻击,而是在他身前划开了一道如同镜面般破碎的空间裂缝!
“我们走着瞧!”留下这句充满了杀意的狠话,秦广身形一闪,直接踏入了那道空间裂缝之中。
电光隐去,裂缝闭合,他和他那强大的气息,彻底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广走后,便利店门口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孟婆一人,俏生生地站在那片由凝固雨滴化作的青铜秤砣地毯之上。
她脸上那充满了算计和霸道的表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疲惫、无奈、担忧、以及一丝深深眷恋的复杂神色。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周野刚才失忆般狂奔而去的方向,那双美绝人寰的桃花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自己依旧光滑细腻、仿佛永远不会老去的脸颊,用一种只有她自己和风才能听到的、充满了无尽怅惘和悠远回忆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痴儿……周郎……”
“你这短命鬼……这一世……好不容易才给你强行续了二百年……可千万……千万不要再像前几世那样……傻乎乎地把这点可怜的阳寿给提前挥霍干净了啊……”
“合卺酒……那忘却前尘、了断因果的苦酒……”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陪你喝……第八次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最终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了无尽疲惫和苦涩的悠长叹息。
随即,她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渐渐变得模糊、透明。
她身后,那座横跨生死的奈何桥虚影再次缓缓浮现,如同张开了怀抱的慈母,将她那孤独而绝美的红色身影,轻轻地、温柔地吞噬、容纳。
最终,连同那漫天凝固的青铜雨滴一起,彻底消失在了这片被绝望和疯狂笼罩的人间炼狱之中,仿佛从未降临。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淡淡的幽香,和那句充满了无尽情意与悲伤的呢喃,证明着她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