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心惊胆战地穿行在这如同噩梦具现般的、由血肉、粘液和疯狂构成的迷宫街巷之中。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恐怖,空气中的恶臭也越来越浓烈,仿佛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周野为了转移注意力和对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只能在心里不断地进行着他那招牌式的黑色幽默吐槽:“嚯!这边的墙壁还会自主分泌消化液?真是智能啊!自带清洁功能?就是这清洁剂的味道…有点上头…估计是哪个深海巨兽的牌子?”
“哇!快看!那家奶茶店的招牌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球在眨眼!还会放电呢!这绝对是最新款的LEd动态招牌吧?太酷炫了!就是有点费电…还费眼睛…”
“嗯?前面那是什么玩意儿?一堆扭曲的自行车缠在一起,还会发出婴儿哭声?行为艺术?还是废弃零件成精了?这造型…放在当代艺术馆里,绝对能评个先锋奖…”
苏明月对于他的碎碎念基本保持着无视状态,只是偶尔在遇到特别恶心或者特别危险的景象时,会皱一下眉头,或者低声提醒一句“加速”或“小心左边”。
她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警戒四周和分析环境数据上,义眼中蓝光急促闪烁,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信息处理压力。
……
与此同时,在轮回街错综复杂的地下,数十米深的黑暗泥层与被污染的下水道混合区域中。
“噗————咳咳咳……咳咳……”玄真子再次被迫从土遁的状态中狼狈地现出身形!他单膝跪在冰冷腥臭的污泥之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猛地喷出了一大口已经完全变成漆黑墨汁状、还夹杂着诡异的、如同石油般的粘稠物质的污血!这些污血滴落在地上,竟然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着黑烟,将周围的淤泥都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浓烈得化不开的腥臭味和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深渊气息,正疯狂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痛苦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那条用千年雷击槐木心炼制的、本应具有强大辟邪和再生能力的“乙木替身”假腿,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它不再是木质的了,而是完全异化成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布满了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扭曲黑色根须、表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黑色菌斑的恐怖肢体。
仿佛有什么来自深渊的恶性肿瘤,正在以他的假腿为根基,疯狂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和道行,肆无忌惮地生长、蔓延!
“咔嚓!”一声极其细微、却如同敲响丧钟般的脆响,从假腿内部传来!那是他之前为了封印深渊污染、强行打入腿内的那根用自身精血和龙虎山秘法祭炼的金色封魂针,在狂暴的深渊能量持续不断的冲击和侵蚀之下,终于承受不住,彻底碎裂了!
最后一道堤坝被冲垮!
狂暴、阴冷、充满了疯狂和毁灭意志的深渊污染能量,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滔天洪水!瞬间沿着破碎的封印点,势不可挡地冲入了他本体的经脉之中!疯狂地侵蚀、同化着他的道基和元神!
“完了……咳咳……咳……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玄真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苦涩、无比凄凉、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地模糊、消散,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某种冰冷而庞大的意志逐渐取代。
他的眼前,甚至开始出现那些只有在最深沉噩梦中才会看到的、扭曲的几何图形和低沉的疯狂呓语。
但他凭借着龙虎山天师府传承的强大意志力和最后一点残存的清明,依旧艰难地抬起头,用那双已经开始涣散、染上了一层不祥墨色的眼睛,穿透层层叠叠的污秽泥土和扭曲空间,望向了自己感应中,周野他们正在前进的方向——那个位于轮回街中心、被无尽邪恶与怨念所笼罩的广场。
“小子……还有那个…古怪的小丫头……雷击木……你们…一定要…一定要拿到手啊……”他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发出了几乎细不可闻的、充满了希冀和嘱托的微弱声音,“那是……这局棋里……唯一的……最后的……希望了……”
随即,他再次控制着那具已经快要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再次施展出残缺不全的土遁之术,朝着那个被无尽黑暗和疯狂所笼罩的广场中心,一点一点地、如同溺水者般,缓慢而又坚定地潜去……
……
终于!!!
在七拐八绕、几乎快要把方向感彻底绕没了之后,前方那令人压抑窒息的黑暗和扭曲的血肉巷道,豁然开朗!
一个面积相对开阔(大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但同样布满了破败和诡异气息的小型市民广场,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在了周野三人的眼前!
广场的地面原本应该是铺着整齐的、颇有年代感的青石板,但此刻,这些石板却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过一般,表面布满了滑腻腻的、暗绿色的苔藓和早已干涸发黑的、不知是何种生物留下的深色污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烈的阴冷气息,仿佛这里的温度比周围的巷道还要低上好几度。
而在广场的正中央,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棵……树?!
不,用“树”来形容它,简直是对树木这种生物的侮辱!那根本就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充满了不祥与邪恶气息的——生命(或者说,曾经是生命)的扭曲聚合体!
它的主干粗壮无比,恐怕需要十几个人合抱才能勉强围拢,树皮呈现出一种如同尸体般的、毫无生机的灰黑色,上面布满了如同老年斑般的暗紫色斑块和扭曲的、仿佛血管般的凸起纹路。无数如同虬龙般狰狞扭曲的巨大树根,如同巨蟒般盘踞、蔓延在广场的地面上,将大片的青石板都挤压得碎裂、变形,甚至深深地扎入了地底深处,仿佛在汲取着整个大地的怨念和负能量。
而它的树冠,更是遮天蔽日,将整个广场都笼罩在一片昏暗的阴影之下。那些本应是枝叶的地方,此刻却扭曲、异化成了无数条如同章鱼触手般、缓慢蠕动着的、覆盖着粘稠黑色液体的、不可名状的肢体!这些肢体的末端,偶尔还会睁开一只只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疯狂和恶意的猩红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我们…应该是到地方了吧?”周野缓缓地将电动车停在了广场的边缘,不敢再靠近。他仰头望着眼前这棵比他在任何恐怖电影或者克苏鲁神话插画里见过的“邪恶古树”还要恐怖一万倍的玩意儿,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声音都有点打颤,“这…这就是玄真子前辈说的…那棵几百年的老槐树?被雷劈过的?我怎么看着…它更像是被外星异形寄生了、或者直接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玩意儿啊?!这造型…也太霸气侧漏、太掉SAN值了吧?!”
他脑海中,那个歪歪扭扭的导航符箭头,此刻光芒大盛,最终稳稳地、坚定不移地指向了那棵巨大邪树主干离地约莫三四米高的中心位置——那里,似乎有一个不太起眼的、被层层叠叠扭曲树皮和蠕动触须所覆盖的凹陷。
“先别靠近!”苏明月立刻抬手阻止了周野想要继续前进的企图,她迅速从机关箱中取出了一个造型精密的、如同望远镜般的扫描仪器,对准了那棵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巨槐,开始进行远程扫描。
仪器屏幕上,各种数据如同瀑布般飞速刷新、跳动,红色的警告提示更是如同刷屏般不断弹出!苏明月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能量场……检测到极其混乱、极其庞大的复合能量场……”她一边盯着屏幕,一边低声解读着数据,“主体能量反应为异常强大的木属性能量!但其中…夹杂着极其狂暴、极其纯粹的雷电能量残余!没错了,这确实是被天雷劈过的痕迹!而且绝对不是普通的雷电,更像是…天劫?!或者某种道法神雷?!”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和惊骇,“除了木和雷之外!这里还充斥着极其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阴煞之气和怨念!数量庞大到无法估算!最可怕的是…我还检测到了一种扭曲、庞大、充满了侵略性和寄生特性的……活体生命能量反应?!这种能量模式…与之前王麻子身上那种深渊污染能量极其相似,但却更加…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接近本源!!”
“这意味着…什么?”周野听得云里雾里,但光听苏明月的语气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意味着,”苏明月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用那只闪烁着冰冷蓝光的电子义眼,死死盯着那棵巨槐,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棵树……它不仅仅是活着的!它很可能…已经被某种来自深渊的、以寄生和吞噬为生的恐怖存在…彻底侵占、同化了!它现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不断汲取怨念和生命力进行演化的——深渊寄生体!!!而那残留的雷电之力,似乎正在与这种寄生力量进行着某种…极其不稳定、极其危险的对抗和融合!”
“卧槽!活的?!还会进化?!还会跟天雷玩‘相爱相杀’?!”周野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这他妈比养蛊还刺激啊!我们这是…要从一个正在进行‘生化变异’和‘属性融合’的超级大boSS身上… p… p K… 拿到任务物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抓着周野衣角的周小鱼,突然伸出了她那只冰凉的小手,指向了巨槐主干上那个他们之前注意到的、被层层叠叠扭曲树皮和蠕动触须覆盖的凹陷——也就是导航符最终指向的位置!
她的小脸因为恐惧而变得更加苍白透明,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梦呓般低语道:
“哥……哥哥……那…那里…不是树洞……”
“那里…是…是它的……眼睛……”
“它…它一直在……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