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虽然被白布遮挡,可动作却丝毫不显慌乱:“白大夫仁心仁术,乃安该学之人。”
白谨言听后,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压了压嘴角的笑意,佯装严肃地说道:“少贫嘴了。你家住何方?祖籍何处?你身子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你知不知道?别哪日突然去了,还得我来收尸。”
“家住何方。”沈连安微微一怔,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缓缓说道:“家住玄天域西北边的一个村子,祖籍亦是那里,家中尚有个大我两岁的兄长。”
白谨言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你居然有兄长?”
沈连安语气平常,仿佛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家中老幺。”
“西北边,以玄天域都城为准,便只有…沧州,洝洲和湘洲。”白谨言接着分析。
沈连安思索片刻,轻轻点头:“嗯,我家在沧洲。”
白谨言挑眉,继续追问:“你兄长如今在何处?你为何不去找他?”
沈连安不自觉地将手中的药握紧了些,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摘下一片叶子,在指尖摩挲着,轻声道:“兄长武艺了得,云游去了。”
“云游?!”白谨言听闻,眉头微皱,不满地说道:“你这身体,再不好好养着就离死不远了,他竟还有心思去云游?”
说着,他一把将沈连安手中的药材抢了过来,嗔怪道:“你别霍霍我药材。”
手心骤然空了,沈连安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自嘲。
白谨言满脸狐疑,不信地撇撇嘴:“那也不至于让你落得那般境地吧。初见你时,你衣着那般华贵,可不像是村子里出来的人。你便是骗我也编个好点的理由。”
“初见时…”沈连安微微一愣,心中涌起一丝茫然。
自己委实不记得初见时的情况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那段记忆被一层浓雾重重包裹,怎么也看不真切。
“白大夫,这是几月了?”沈连安转移话题,轻声问道。
白谨言眉头微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今日七月廿三。”
“七月廿三…再过几日,我兄长当云游完回去了。”
白谨言放下手中的药材,眼中满是探究:“嗯?你可是要回去找你兄长?”
沈连安轻轻点头,缓缓说道:“若让我兄长知晓我跑了出来,还被你收留了,他只怕会误会你我沆瀣一气。届时,以他这性子,只怕会掀了你这医馆。”
白谨言唇角挂起一个玩味的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论你兄长是谁也掀不了我的铺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沈连安微微一怔:“嗯?白大夫背后有靠山?”
“家父,当朝左相,白从艾。”白谨言神色坦然,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好巧。】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沈连安微微一怔,还未等他询问,便又听那声音说道【白从艾你见过。】
沈连安皱了皱眉「嗯?」
【白从艾你见过。】
沈连安有些疑惑「我不记得我见过。」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沈连安撇了撇嘴,心中虽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说道:“那也没用,我那兄长行走江湖厉害得很,便是朝中人,他也不给一分面子的。”
云昭听到这话,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在说我吗?】
沈连安没好气地反驳「你管我说的是谁?」
“朝堂中的人都不给面子?难不成是那几位尊者?我不记得哪位尊者有弟弟啊?”白谨言只当他是胡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随意地回应道。
沈连安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心中的尴尬,解释道:“我哪知道你真认识?这不是胡说的嘛。”
白谨言没有挽留的意思,只是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待养好眼伤,你走便是。”
沈连安微微皱眉,说道:“来不及的,这一路有些远。”
白谨言反问道:“可你如何能看到路?”
沈连安挺直了脊背,自信地说道:“不必忧心,我当初既能找来,必能沿路找回去。”
白谨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银票,递到沈连安面前:“这些你且收好。”
沈连安下意识地握了握手,察觉到了手心的触感,头微微偏向一边,疑惑地问道:“你这是…”
“原本就是你的。”白谨言神色平静地说道。
“我的?”沈连安有些诧异。
白谨言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忘了?”
沈连安实不相瞒,轻声说道:“我每次只能记下当月之事。”
【嗯…你这…】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沈连安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自己这话编得太过牵强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的感觉初见时的你和现在的你区别那般大。”白谨言好似恍然大悟,轻声说道。
【他居然还真信?】
沈连安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初见时,我是如何的?”
白谨言轻咳一声,缓缓说道:“那日晚上,我行医完回医馆,也不知你是从哪儿冲出来的,直接撞到我身上。”
“那时可把我吓了一跳,灯笼和箱子全掉地上了。”
沈连安唇角微勾,很是好奇:“然后呢?”
白谨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那时将刀抵在我脖子上威胁我…”
回忆…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沈连安紧紧地将刀抵在白谨言的脖颈上,呼吸急促又显得格外慌乱。
“若有人来问,便说没见过我,听到没有!”沈连安声音颤抖,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白谨言一怔,随即连连点头。
他毕竟是医者,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人状态不对,抬手轻轻搭在沈连安的手腕上,想要探查他的状况,一边轻声说道:“我是大夫。”
可似乎是因为头昏沉得厉害,沈连安根本没听进去白谨言的话,反而死死抓住白谨言的胳膊,力道大得仿佛要将骨骼捏碎。“你是…大夫?”
“嗯。”白谨言无奈地应了一声,心中疑惑更甚。
这般状态,难不成是中了毒?
沈连安说完这句话,身子一软,直直地晕了过去。
白谨言看着晕死在脚边的人,微微皱眉,蹲下身查看了一番。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胁迫自己,这人烧得厉害,人都晕过去了,别把脑子给烧坏了。
随后,白谨言费力地将沈连安扛回医馆。
放在榻上后,他拿起银针,正欲施针,沈连安双眼蓦地睁开。
此刻的他,眼前模糊一片,却下意识地察觉到伸过来的手,一下子紧紧抓住。
“我给你扎两针退烧。”白谨言冷静地说道。
“别耍花样…”沈连安抓着白谨言的指节,直到泛白,声音里满是警惕与虚弱的挣扎。
白谨言睨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抓住沈连安的手腕,手上用力,不容拒绝地扎破他的耳尖。
“我便是耍花样,你能拦得住吗?”
沈连安似乎想张嘴说些什么,可白谨言的银针已精准刺入,他只觉得一阵刺痛,随后便在药效的作用下闭上眸子,再次晕了过去。
待沈连安醒来时,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他缓缓坐起身,想要打量四周的环境,却发现视线模糊得厉害,周围的一切都像是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纱雾之中。
“吱…” 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声响。
白谨言端着一碗药,走到沈连安面前:“醒了?来喝药。”
沈连安下意识地伸出手,碰到了白谨言的手,将药碗端过来,放在鼻尖轻嗅,确认无误后,便咽了下去。
“这是哪儿。”沈连安嗓音沙哑,带着病后的虚弱。
“玄天域。”白谨言挑了挑眉。
“我知道是玄天域。”沈连安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白谨言轻咳一声,补充道:“此处是玄天域以北的忘忧城。”
“以北…”沈连安抬起眸子,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此处离都城药神阁有多远?”
“若是要去都城参加五日后的丹师大会…来不及的。”白谨言缓缓说道。
“为何?”沈连安急切地追问。
“此处到药神阁,路途遥远,通常都需要七日左右,何况你还病了,即便是昼夜不分地赶路,只怕身子也吃不消。”白谨言耐心地解释着。
沈连安听后,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缓缓将一叠银票放在床边,声音微弱:“大夫,那…你收留我一段时日可好…”
白谨言摊开衣袍,神色淡然地坐到桌前,看着沈连安说道:“你会为我惹来麻烦。”
沈连安眼眶似乎红了几分,带着一丝哀求:“待病好了我便走,若当真有人来问…你便说是我胁迫你。”
“胁迫我?”白谨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这位仁兄,届时给人说我被一个病鬼胁迫了,我这医馆还开不开了?”
沈连安咬了咬牙,拔下发间玉簪。
玉簪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白谨言眸子微眯,刚想出手阻止,沈连安却突然摇晃着身子摔倒在白谨言脚边。
“就你这身子,还想对我出手?”白谨言伸手去拉沈连安,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沈连安却不愿松手,玉簪一横,划破白谨言的手背,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紧紧塞进白谨言手中,声音虚弱却又坚定:“你便说…我给你下了毒…”
白谨言看着手背的伤口,轻笑一声,没想到还真有人敢给他下毒:“真下毒啊?”
沈连安紧紧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我不会白吃白住…”
说罢,他又将一沓银票塞进白谨言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这陌生之地有一丝立足之地。
白谨言粗略扫了一眼手中的银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挺多?好,我应了。不过你可别想闲着,你身上药香这么重,想来也是丹修吧?以后帮我看诊。”
沈连安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不会…不过…还是多谢。”
【嘟--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获救,积分加10,当前积分:500】
回忆完。
沈连安捏了捏手心,将那沓银票在指尖翻开。
他内心忐忑不已:“所以你的毒解了吗?”
自己以前是这种人吗?
对救命恩人下毒?
白谨言听了,顿时眉头紧皱,满脸愤懑道:“说起这个就来气,你居然把解药的药方藏在银票里,闹了半天,你当时划伤我,就只是为了让我有个留下你的借口?”
沈连安微微一怔,随即轻咳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说道:“白兄,实是对不住。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脑子昏昏沉沉,现在连自己那时究竟是怎么想的都忘记了。”
白谨言听闻,挑眉,眼中满是怀疑:“嗯?你当真只能记得一个月的事?”
沈连安点了点头,双手摊开透着一丝无奈:“你也知晓我身子糟,但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完全不知晓。”
白谨言颔首,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却又接着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能记得你兄长的事?又怎么能够记住你家住何方?”
沈连安闻言,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坦然道:“我也就只记得这两件事了,至于为何,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两件事比较重要吧。”
白谨言听他这漏洞百出的言论,不禁挑了挑眉,心中虽仍有疑惑,但也不想再在这上面纠缠下去。
他挥了挥手,态度随意道:“那你自己挑选个日子便启程吧,莫要在我这儿耽搁太久。”
…
次日。
微光洒在医馆的庭院中,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沈连安拍了拍衣袖,动作间带着几分洒脱与决绝。
他转身面向白谨言,微微欠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告辞。”
白谨言正靠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看着沈连安对着空气行礼,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在这儿。”
这声音在安静的庭院中响起,沈连安微微一怔,随即轻咳一声,试图掩饰方才的尴尬,重新说道:“白大夫,有缘再会。”
白谨言转身从一旁的角落里拿起一根长棍,递到沈连安面前,说道:“昨夜我特意去城外砍的,瞧着挺结实。拿着。”
时少卿接过木棍,细细摸了摸:“嗯?”
“我把这棍子烧得光滑无比,保证不会刮到手,你路上拿着用,也算多一份保障。”
沈连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贴心,不禁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多谢。”
白谨言挑眉,接着说道:“实在不行,你把银票给我,我这就帮你找辆马车,直接送你回去,路上也能少受些苦。”
沈连安抿着唇,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留着路上吃点好的,也省得路上风餐露宿。”
犹豫了片刻,沈连安再度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恳切:“若当真有人来问…你,可否说我在你这处呆了一年?”
白谨言听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中却透着几分戏谑:“半年变一年,这差距可不小。帮你只会给我招来麻烦,我为何要这样做?”
沈连安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棍子默默地往前敲,一步又一步,缓慢却又坚定地摸索着走到白谨言面前。
他将手中的银票轻轻塞进白谨言的手心,语气里满是期待与请求:“拜托你了。”
看着面前朝自己好似在撒娇的人,白谨言不禁笑了一声:“沈兄,没看出来啊,还对我用上这种计谋了?”
白谨言垂眸看着手中的银票,从中抽出一张,然后将剩余的重新塞回沈连安手中,说道:“好,看在你这么多银票的份上,我答应你。以后但凡有人问起,我都说你在我这里待了一年。”
“多谢。”沈连安再次轻声说道,声音中满是感激。
白谨言看着他,见他似乎并没有再多留的意思,心中知晓他是当真要走了。
于是,他伸手从腰间拿出了一块令牌,递到沈连安手中。
“我从前曾在学院里呆过一段时日,如今被学院外放出来行医,不出几个月我便要回去了。”
“这是学院的令牌,你给了这么多银票,也算是有缘。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尽管去学院。他们瞧在令牌的面子上,多少会帮你一把。”
沈连安唇角抿起,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令牌,仿佛握住了温暖与希望:“谢谢你。”
他转身离开,白谨言站在原地,看着他手持拐杖,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摸索着往前走。
“忘忧城就在沧州旁边,你一直往西边走,便能到了。”
沈连安听到这话,伸出手摆了摆,示意自己知道了。
【嘟---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离开白谨言,积分加10,当前积分:520】
沈连安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思忖:「520?自己刚醒的时候云昭便说积分加了20,可自己却完全不知这积分究竟加到了何处。」
就在这时,云昭的声音再次响起【遇到白谨言一次,失忆一次,每次加了十分。】
沈连安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满是疑惑:「是谁让我失忆的?」
那神秘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戏谑【你猜?】
沈连安沉默了:“不猜。”
…
沈连安顺着白谨言指引的方向,一路往西前行。
路途遥远,他手持木棍,一步一步摸索着。
尽管前路未知,可心中的那股坚定从未动摇。
不知经过了多久的风餐露宿,他终于来到了一个宁静的小村子。
初入村子,沈连安便感受到了这里独特的氛围。
村子不大,但热闹非凡,不少孩童在玩闹的声音传进耳里。
然而,沈连安却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他家得了风寒,怕是没救了。”
一个路过的大娘与身旁的大娘聊的内容被沈连安收入耳中。
“大娘?风寒并不是不能治的病,为何没救了?”沈连安不禁开口。
大娘上下扫了眼沈连安,看他生的好看,还是说了出来:“我们这几个村上都没有大夫。你是外地来的吧?”
这个村上竟没有一个正经的医师?
“对。大娘,那些医师去哪儿了?”
“这几个村子穷,那些大夫都去都城那些大地方去了。”大娘和身旁的大娘对视一眼 继续说道:“村尾老李家儿子得了风寒,怕是都没救了。”
沈连安深知医术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他毫不犹豫地决定在这里停留:“大娘,我也是大夫,可否让我去看看他?”
大娘上下看了眼他,视线落在他眼睛上,虽然疑惑,但还是将他领了过去。
风寒对他来说何其简单。
没过多久,消息便在几个村上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有一位医术高明的盲医来到此地。
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们纷纷慕名而来,找沈连安寻医问药。
沈连安凭借着记忆中所学的一些医理知识,再加上自己独特的见解,精准地诊断出病情,并给出相应的治疗方案。
经过他的诊治,许多人逐渐恢复了健康,对他的医术赞不绝口。
随着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村上的人们对他越发尊敬和感激。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连安在这里也渐渐站稳了脚跟,但一直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之处。
就在他为此发愁的时候,村上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聚在了一起,商量着要给他找一处可以安身之所。
几天后,老人们带着他来到了山上的一处小院子。
屋子的陈设也很简单,但也整洁干净,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
“沈大夫,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着,觉得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容易,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是个事儿,就寻思着给你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对沈连安说。
沈连安心中满是感动,他连连道谢:“多谢各位老伯,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自那以后,沈连安便在这个温暖的小镇上住了下来。
他白天帮小镇上的人们看诊,诊金极低,因此镇上的人都会自发的扛着些米面粮油来给他。
在与这些淳朴善良的人们相处的日子里,沈连安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