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在营地另一侧的简易帐篷前,叶成文悄然找到了一直负责主线阵图与后方调度的副统领——罗清。
罗清是队中三位统领之一,与胡宽齐名,却与他风格截然相反。
他出身正宗灵药世家,修为稳健,性情冷峻,向来公私分明,行事利落。
“你说什么?”罗清闻言,眉头一皱。
“胡宽和朱千梁在设假陷阱?还刻意留下诱导印迹?”
“你确定?”
叶成文点头,低声道:“我亲眼看到他们离开前偷偷留下了痕迹,还在一棵老柳树下埋了息气粉。”
“那是引人误入陷阱常用的法子……可奇怪的是,陷阱位置根本不是我们昨天规划的任何一条路线。”
“我怀疑……他们是故意引顾长安过去,另有目的。”
罗清沉思片刻,忽地一抬眼,眼神如剑:“你在哪儿看到的?”
“西北方向,靠近血嵴洼外围那片老崖。”
罗清轻“嗯”了一声,转身抽出腰间的灵杖,匆匆离帐。
……
西北老崖处。
一片密林与碎岩交错,雾气自山谷间悄然翻滚,林木枝桠低垂,如藤网缠身。
罗清脚步飞掠如燕,气息沉凝,未惊动任何巡逻队员,已悄然逼近那片异常区域。
然而,他刚踏入那片石岭转角,一道高大的身影便自旁闪出,挡在他面前。
正是胡宽。
“哟,罗统领。”胡宽咧嘴一笑,面上络腮胡随之轻颤,“这大清早的,您来这崖脚干什么?我们这边刚布完陷阱,地上机关多,路不太好走。”
罗清眸光一凝,没有让开一步。
“我听说你设了一个假阵,诱顾长安过去。”
胡宽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继而又浮起一层讥诮:“假阵?谁说的?”
“我们设的每一道陷阱,都是按三娘吩咐设的。我和朱千梁昼夜没歇,哪有工夫搞什么‘假阵’。”
“再说了……”他语气放缓,刻意装出无辜,“一个新人,你也信得过?”
“他要真有问题,引出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难不成我们这些老伙计,反倒比一个无来历的少年更不值得信任?”
罗清一言不发,目光犀利如刀。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
——果然在林石夹缝间,他闻到了几缕未散尽的“息气粉”气息。
还有一处地面的草叶,方向被人刻意踩踏,留下引导痕迹。
一切,正如叶成文所言。
“你知道吗?”罗清忽然开口,语气冰冷,“这支队伍,从不养‘猎人’心态的人。”
“我们是采药,不是猎杀。”
胡宽嘴角微抽,勉强一笑:“话虽如此,若有毒蛇混入队伍,难道不是该先拔掉獠牙?”
“你确定他是毒蛇?”罗清反问。
“你又是什么?”
胡宽的眼神闪了一下,那瞬间的迟疑与阴翳,被罗清尽收眼底。
“我不管你和朱千梁想做什么,现在开始,封锁这个区域。所有诱导印记与机关,一律撤除。”
“你若不照做——”他声音顿了一分,锋芒毕露,“我现在就上报梅三娘。”
胡宽面色顿时变了几分,连忙强笑:“您何必这么生分?”
“这不就是……小小试探嘛。”
“你说得对,我去撤。”他说着拱手后退,眼中却闪过一抹寒意。
“但罗清——你总得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看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一步步爬到咱们头上。”
罗清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拂袖转身而去。
风声猎猎,山雾翻涌。
胡宽站在原地,目光阴沉。
他低声咒骂一句,狠狠一拳捶在旁边的石柱上。
“该死的家伙,总是多事。”
“但没关系——‘血嵴洼’的局早就布好,你拦得了一次,拦不了第二次。”
“顾长安……你以为我只是怀疑你?”
“我——是真的想杀你。”
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如铁锤砸地,沿着山道踱入林深处。
树影交错,夜风乍起,胡宽那张满布络腮胡的脸隐在阴影中,神情阴鸷如藏锋之刃。
他在心中冷冷盘算着。
——既然罗清不识抬举,那便让他一并栽进“血嵴洼”。
一只虫子与一条毒蛇,死一块,也无妨。
胡宽低头走过一株枯槐,指尖微微一转,一截黑色丝线被悄然系在树根上,那是一处引兽线索,能借着风势将山道另一端的妖犬引来。
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
而在他前脚刚走,一道身影悄然从林中闪出。
身着墨灰短袍,背一只漆黑药篓,脸上眉目清瘦,正是叶成文。
他低伏在一块岩石后,眼神中满是惊惧与犹疑,嘴唇轻咬,喃喃自语:“他们……真的想对付顾兄?”
他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惶惶,脚下一蹬,飞快转身朝着营地跑去。
……
营地中,一簇火光微摇。
罗清刚回到外圈,刚坐下,一只麻雀扑棱一声从林后冲出,叶成文紧随其后,汗湿了鬓角。
“罗……罗统领!”他气喘吁吁,“胡宽又做手脚了,他在一棵枯槐下……系了引兽线!”
“他不是撤了吗?”罗清眉头一皱,站起身来,手已压在刀柄上。
“没有!”叶成文急道,“他是骗你的!我亲眼看到他在崖后留下了印记,那根引兽线不是引妖兽,是引人——引顾长安去一个布好的陷坑!”
罗清双目猛然一凛。
他身形一晃,已掠出营地,叶成文连忙紧跟在后。
……
林间山道。
火光未至,寒意扑面。
罗清脚下如飞,夜色下衣袍翻卷,眼神凌厉。他脑海中盘旋着胡宽最后的那句话——
“你总得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看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一步步爬到咱们头上。”
“我若迟一步,顾长安便要死。”
罗清攥紧了拳。
他不喜欢顾长安。
那少年气质太沉静,眼神太深,看不透,也摸不清。他从不主动与人亲近,但也不逃避责难。
就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
安静,不张扬,却从未真正示弱。
但——他也绝不允许自己的队伍,沦为某些人私下动刀子的场地。
他们是采药人,不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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