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南宁县南城的偏巷之中,乌云密布,月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稀疏的灯火在远处闪烁。
街道两旁多是破旧民居,檐角滴水,砖墙斑驳,风吹过,带起尘土与血腥未散的腐败气息。
在一处荒废的废院后门,一道人影猛地推开腐烂的木门,带着两道瘦削的身影踉跄冲出。
“快,跟紧我。”张达低声呵斥,脸色铁青,满脸风霜与血迹,目光如鹰隼般在黑夜中警觉地扫视四方。
他是张流的亲弟,张达,身形高瘦却精悍,满脸络腮胡,眼窝深陷,眼神极度警惕与狠辣。
此刻他身披灰布短袍,袍角带血,肩膀上缠着一层粗布,渗出的暗红血迹将他整个人染得像个逃命的野狗。
在他身后,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紧紧跟随。
少女名张清影,是张流的长女,一身浅蓝布裙已然污血斑斑,头发凌乱,脸颊沾着泥灰,却遮不住那张精致而倔强的面容。
她咬着唇,眼神中透出一种尚未崩溃的坚韧。
她身边,是她十岁左右的弟弟,张异,一个瘦弱的少年,面色苍白,身形略显佝偻,眉眼清秀却带着稚嫩的惶恐。
“叔叔,我们……我们到底要逃到哪里?”张清影忍着恐惧问道。
张达脚步不停,目光如刀划破夜色,冷声道:“离开南宁县,越远越好。”
张异一边喘气一边小声嘟囔:“可是……我们可以报官啊,说出真相……”
张达猛地回头,眼神如刀,嗤笑一声:“报官?你以为张流是怎么死的?我们死得还不够快?”
张清影身躯微颤,心头陡然发冷——她明白了,背后下手的人,根本不是黑道仇敌,而是……县衙中的高官,甚至可能是与他们父亲张流往来密切之人。
风声忽起,夹杂着细微却急促的脚步声。
张达猛地停下,沉声低吼:“蹲下!”
三人立刻躲入破败的柴垛之后,屏息静气。片刻之后,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人在这边,我刚看到他们钻进这条巷子。”
几个黑影闪过,黑衣劲装,脚步稳健,身法利落,显然是久经训练的杀手,手中明晃晃的短刀在夜色中寒光森然。
张清影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张异早已满头冷汗,张达则一手按住腰间短刃,眼神死死锁定那些人的行进方向。
血案之后,他们是最后的残余……若这次再被找到,那就是真的死无对证。
张达冷声低语:“别出声,我带你们杀出去。”
他眼神如铁,掷地有声,“哪怕死,也要让其中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张清影屏住呼吸,死死拉住身边的弟弟张异,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轰鸣。
周围是死寂的夜,远处犬吠声偶尔传来,伴随着城南混乱残留的火光,给这片废巷投下一抹斑驳的昏黄。
三人匍匐在破烂柴垛之后,旧木破碎发霉,空气中夹杂腐草与潮土的气息,令人窒息。
张达紧紧贴住地面,目光透过柴隙观察巷口方向。
脚步声逐渐逼近。
“这里有脚印!”一名黑衣人低喝一声,脚步立刻分散开来,黑影们迅速包抄,动作干净利落,毫无犹豫。
“暴露了!”张达低吼一声,猛地从柴垛后冲出,手中寒光一闪,是一柄薄刃匕首,几乎没有招式,却快如闪电。
“杀出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一人喉间被划开,仰面倒地,鲜血飞溅。
“在这儿!”其余几人迅速围上来,如狼似虎。
张达身法老练,反应迅捷,一脚踢翻旁边的木桶,溅出泥水遮掩视线,又顺势窜入一名黑衣人身旁,匕首连出三招,封喉、断筋、破腹,招招致命!
但敌人人数众多,且皆是死士。
几柄长刀寒光乍起,齐齐劈向张达!
张达怒吼一声,肩头硬生生挨了一刀,鲜血如线般溅出,他却仿佛毫无知觉,顺势低伏,一刀刺入敌人腹中,将其拖倒,血染黄泥地。
张清影与张异则趁机从另一边小巷逃窜。
“别回头!”张达怒喝,“往东边跑!那里还有我留的马!”
张清影咬紧牙关,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拉着弟弟疯狂奔跑,而身后,是张达一人与四五名黑衣人的殊死搏杀!
一名黑衣人高声道:“目标优先是张清影和张异!快追——”
张达怒吼一声,猛地跃起,挥刀斩断一人腿筋,将其扑倒,自己却也被两人合围,腹部中刀,鲜血喷涌。
但他依旧死死拽住那名扑倒的黑衣人不放,一口咬住其肩膀,疯魔般怒喝:“想动他们,先踏我尸体!”
后方巷道中,张清影眼含泪水回望一眼,却被张异狠狠拉住。
“姐……我们得活下去!”
夜色之中,他们两个的身影如风般消失在巷尾。
而张达的身影,在暗红的血泊中仍未倒下,挺刀而立,目光如炬,宛如孤山之铁壁,冷冽而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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