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接过容器，感到一股奇异的温度从中传来：\"然后呢？我需要做什么？\"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将触媒注入核心后，你需要进入对撞场的中央舱室。系统会自动连接你的意识与你父亲的时间锚点。接下来...会发生一场意识对撞，理论上可以使你父亲的意识脱离锚点，回到现实。\"
\"代价是我的记忆，\"林小凡轻声说，\"我会忘记所有事？包括你，包括这几年的一切？\"
苏雨晴点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不仅如此，还包括你童年的记忆，甚至...可能包括你是谁的概念。\"
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这个系统，实际上不只是你父亲的发明。它有一部分...来自我。\"
林小凡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记得我说过系统会吸收宿主的记忆和能量吗？\"苏雨晴轻轻抚摸胚胎容器，\"当系统从我体内转移出来时，它带走了我的一部分情感模块。这就是为什么我表现得如此冷漠，而系统——你所说的小柒——有时会展现出类似感情的反应。\"
林小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所有的碎片突然在他脑海中拼合：系统偶尔表现出的保护欲，对他危险行为的担忧，甚至是在他成功时那种奇怪的骄傲感...这些都是苏雨晴的情感残余。
\"如果我成功了，\"林小凡艰难地问，\"系统会怎样？它会消失吗？\"
苏雨晴摇了摇头：\"不会。它会进入休眠状态，直到下一个符合条件的宿主出现。但它内部的情感模块——我的那一部分——会随着你的记忆一起被抹除。\"
林小凡陷入沉思。救回父亲，代价是失去自己的记忆，以及...苏雨晴留在系统中的情感。这个选择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还有其他方法吗？\"他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希望。
苏雨晴摇头：\"你父亲花了六年寻找替代方案，但量子力学的基本原则无法违背——获取必须有所付出，特别是在涉及意识和时间的层面上。\"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告： \"入侵警告！b3层安全系统被破坏！\"
苏雨晴迅速查看监控画面，脸色骤变：\"是张教授和张浩！他们找到了这里！\"
监控中显示，张明远教授正带着一队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员冲入b3层，张浩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苏雨晴急切地说，\"你必须立刻做出选择。一旦他们控制了对撞机，就能利用你父亲的研究创造出可怕的武器。\"
林小凡握紧了容器：\"如果我选择救父亲，我们有多大把握成功？\"
\"理论上是17.38%，\"苏雨晴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个数字？\"
\"小柒告诉我的，\"林小凡微微一笑，\"看来系统确实保留了你的一部分。而且，我从不相信绝对的概率论。\"
他深吸一口气，将容器递还给苏雨晴：\"我需要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苏雨晴接过容器，困惑地看着他：\"什么事？\"
\"记录，\"林小凡的声音变得坚定，\"记录下我是谁，我的选择，以及我为什么这么做。当我失去记忆后，至少让我知道，曾经的我不是一个懦夫。\"
苏雨晴眼中闪过泪光，迅速转身，从控制台取出一个小型录像设备：\"开始吧。\"
林小凡看着镜头，挺直了背脊：\"我是林小凡，太平中学高二三班学生。如果你——未来的我——正在看这段录像，那么我已经成功救出了父亲，但代价是失去了所有记忆。我希望你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强迫我。\"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爸爸曾经教导我，真正的智慧不是用来炫耀或压制他人的，而是用来创造更多美好的事物。如果我能用自己的记忆换取父亲的自由，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林小凡转向苏雨晴，脸上带着微笑：\"还有，苏雨晴并不像表面那样冷漠。她为了救我们所有人，牺牲了自己的情感。希望未来的我能够理解她的选择，就像她理解我的一样。\"
录像结束，苏雨晴将设备收好，眼中的泪水几乎要溢出：\"你真的决定好了？\"
林小凡点头：\"是的。我们开始吧，时间不多了。\"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苏雨晴引导林小凡到达中央舱室，那里有一个与之前在对撞机房间看到的相似的胶囊舱。
\"这是意识传输舱，\"苏雨晴解释道，\"一旦启动程序，对撞机会产生足够的能量场，连接你的意识与你父亲的时间锚点。在关键时刻，你需要想象将自己的记忆推向父亲，同时接收他的意识。\"
林小凡点头表示理解，躺入舱内：\"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苏雨晴咬了咬嘴唇：\"在意识交换的瞬间，你会经历极度痛苦。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或挣扎，否则两个意识都可能迷失在量子场中。\"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撞击声，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开始吧，\"林小凡催促道，\"他们快到了。\"
苏雨晴点点头，将触媒注入系统核心。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蓝色的液体开始沸腾，胚胎周围出现了奇异的光晕。
\"加油，小凡，\"苏雨晴在关闭舱门前最后说道，\"无论结果如何，你永远是最勇敢的那个。\"
舱门关闭，蓝色液体再次充满整个空间。林小凡感到一种熟悉的窒息感，随后是意识被拉扯的眩晕。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能感觉到小柒的存在。
\"小柒？你回来了？\"林小凡在意识空间中问道。
\"我一直在这里，\"系统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往常的机械音，而是带着温暖的情感，\"只是在等待正确的时机。\"
周围的白色空间开始扭曲，无数蓝色光点汇聚成一条通道。林小凡感到自己被引导向前，穿过无尽的记忆碎片——他的童年，他的学校生活，以及他与系统共度的每一刻。
\"这些都是我的记忆，\"林小凡意识到，\"它们正在被剥离。\"
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惧或悲伤，反而有种解脱的平静。每一段记忆消散，都像是卸下了一个无形的重担。
通道的尽头，红光再次出现。这一次，父亲的身影更加清晰，他似乎正在与束缚自己的能量锁链搏斗。
\"爸爸！\"林小凡呼唤道。
父亲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舍：\"小凡？不，你不该来这里！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我知道，\"林小凡平静地回答，\"这是我的选择。\"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父亲。这一次，红光并没有阻挡他。当他的手指即将接触到父亲时，一股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的整个意识。
林小凡感到自己仿佛被撕成了千万碎片，每一片都燃烧着，每一片都在尖叫。他想要放弃，想要退缩，但小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坚持住，林小凡。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也将一起完成它。\"
痛苦中，林小凡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在父亲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做着手语。那是他的母亲，她在说：\"勇敢点，我的孩子。\"
这一幕给了林小凡力量。他不顾剧痛，用尽全力将手伸向父亲。在他们的手指相触的瞬间，一道刺目的光芒爆发，吞没了整个空间。
林小凡感到自己的意识在瓦解，记忆如同秋叶一般纷纷飘落。他看到自己的童年、学校、朋友、奶茶店、系统激活的瞬间...最后，他看到苏雨晴，那个永远冷静的女孩，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再见，小柒...\"这是林小凡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当林德明教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落。
\"教授！你醒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看去，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却莫名地感到熟悉。
\"你是...\"他虚弱地问道。
\"我是苏雨晴，\"女孩说，眼中含着泪水，\"你儿子的...同学。\"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对撞机、时间锚点、以及...他的儿子，林小凡。
\"小凡呢？\"他急切地问道，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痛击倒。
苏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还活着，但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医生说这是一种罕见的全面性失忆症。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林德明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救了我...用他的记忆换回了我的自由。\"
\"不仅如此，\"苏雨晴继续道，\"他还阻止了张教授的阴谋。在你回归的瞬间，对撞机产生的能量波破坏了实验室的核心设备。张教授被困在了两个维度之间，成了时间的囚徒。\"
林德明艰难地问道：\"系统呢？\"
\"消失了，\"苏雨晴轻声回答，\"小凡的记忆抹除了所有程序和数据。不过...\"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存储器：\"他留下了这个，给未来的自己。\"
林德明拿过存储器，眼中闪过理解的光芒：\"他一直都比我想象的更聪明，更勇敢。\"
\"是的，\"苏雨晴点头，\"他还说了最后一句话，在失去记忆前。他说，'告诉我爸爸，我终于证明了亲情比任何物理定律都更强大。'\"
林德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我的儿子...我的好儿子...\"
苏雨晴站起身：\"我带你去看看他吧。他现在在隔壁病房。\"
隔壁病房里，林小凡坐在窗边，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唤起任何情感的波动。
当林德明走进房间时，林小凡转过头，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
这个简单的问题如同刀割般刺痛了林德明的心。他的儿子，那个曾经聪明活泼的男孩，现在看着他如同陌生人。
\"我是...\"林德明哽咽了一下，\"我是你的父亲。\"
林小凡露出困惑的表情：\"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医生说我失忆了。\"
林德明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从你小时候的样子，到你最喜欢的珍珠奶茶。\"
林小凡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珍珠奶茶？听起来很熟悉...\"
林德明和苏雨晴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这是第一个引起林小凡反应的词。
\"是的，\"林德明温柔地说，\"你最喜欢的饮料。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去学校对面的奶茶店。\"
林小凡低头思考，眉头微皱：\"我...我好像记得一个奶茶店，门前有个...\"
\"橘猫，\"苏雨晴接道，\"店主养的橘猫，名叫阿黄。\"
林小凡的眼睛亮了起来：\"对！阿黄！它总是蹭我的裤腿...\"
这一刻，希望的种子在房间内萌芽。也许，并非所有记忆都被彻底抹除。也许，有些东西太过深刻，即使是量子层面的重置也无法完全消除。
林德明轻轻握住儿子的手：\"慢慢来，小凡。我们会一起找回那些记忆，一片一片地。\"
林小凡看着这个陌生而又莫名熟悉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好的...爸爸。\"
这个简单的称呼，让林德明几乎再次落泪。
窗外，阳光越发明媚。在医院的停车场，一辆校车缓缓驶入，车上下来一群学生。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抱着一只橘猫，猫的爪子上沾着什么液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形成奇特的图案。
那图案，恰似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又像是一个量子纠缠的标志。而阿黄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不同于普通猫咪的奇异光彩，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长河，守望着某个尚未完成的承诺。
系统或许消失了，但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某个维度，在某个时空的交叉点，粒子依然在对撞，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遇与证明。
病房外的走廊上，叶暖暖悄悄地跟着最后一批探望者离开。她的书包里，藏着一个看似普通的奶茶杯。杯底，有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
\"系统休眠中—重启倒计时：365天。\"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轻声自语：\"等着我们，小凡。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