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树暗淡的光辉透过石舞台残破的穹顶,将蒙葛特的影子拉成那年的形状——那时他的犄角还够不到兄长肩甲下摇曳的圣铃。
他的指尖抚过紫蓝咒剑的刀柄,宝石深处忽然漾起一圈涟漪。王城地底渗出的湿气裹着记忆翻涌而上,恍惚间他舌尖尝到了童年雨季的霉味,还有兄长金发间永不消散的向日葵香。
那柄曾用来切开日光琥珀的武器,此刻正在光辉下映出三重交叠的影子——属于王的,属于妖鬼的,还有永远停在少年时代的。
记忆从匕首镶嵌的宝石开始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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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十分漫长的雨季,石缝里渗出的霉斑在墙面织出青灰色的网。他和蒙格蜷缩在下水道的干草堆里,数着水珠从兄长上次留下的金丝披风上滴落——那是葛德文偷溜进下水道时,总用来包裹礼物的布料。
蒙葛特数着水珠坠地的次数时,带有向日葵香气的暖流突然涌入。幼年时期就能看出眉眼俊俏的葛德文倒挂在通风口,金发间沾着蜘蛛网,怀里抱着的琥珀色晶体正要往下滴蜂蜜,但是液体还是太粘稠了。
\"快张嘴!\"
未来的黄金王子像投喂雏鸟般掰碎蜜蜡,
\"这是格密尔火山新产的蜂蜜琥珀,我在祷告堂偷换了贡品箱......快尝尝,肯定很甜的。\"
他一路上馋的要死,但是始终没有吃第一口,即使蜂蜜就要融化。
年幼的蒙格被甜味刺激得犄角发红,翅膀不受控地拍打起来。
葛德文慌忙翻身跃下,用披风裹住弟弟乱颤的羽翼:
\"小心别让恶…守卫听见!\"
他边说边往蒙格特手里塞了块完整蜜蜡,
\"这个留着慢慢舔,听说含在舌根能缓解诅咒的刺痛。\"
当巡逻的噩兆们循着甜味赶来时,只看到潮湿的墙角结着几簇金色糖霜。蒙格特把最后一点蜜蜡藏进噩兆之角的螺纹里,那里已经存着六片葛德文从宴会带来的装饰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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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德文受封骑士那夜,蒙格特在排水管里听到王城广场传来钟鸣。他握紧兄长上次留下的铜制陀螺,突然有冰凉的东西抵住后颈。
\"想学怎么用正经武器吗?\"
本该在授勋宴上的葛德文半跪在污水里,鎏金甲胄下露出沾满泥浆的衬衣。他翻转手腕,一柄镶嵌星蓝宝石的武器便出现在手掌上舞蹈。
\"这是你的授勋礼......\"
蒙格特盯着刀柄上缠绕的黄金家族纹章,他很喜欢这把武器。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保管。\"
葛德文看着蒙葛特的眼神,突然划破指尖,将血珠均匀涂抹在曲剑上,
\"用王室之血开刃的武器,能帮你封印诅咒——要试试看吗?\"
蒙格特颤抖的手握住刀柄时,咒剑突然迸发出黄金般的清辉。他们身后沉睡的蒙格被惊醒,翅膀上的黑羽无风自动,在刀刃划过的轨迹里纷纷扬扬飘落。
“大哥我也要!”
“我那愚蠢的欧豆豆啊,你先把老鼠当晚餐的习惯改了,那个不能吃。”
“二哥你又打我小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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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玩乐念头的不知何年,蒙格特开始用木炭在墙上刻日历。
深夜,下水管突然坠下一根沾染晨露的银白羽毛——这是葛德文从风暴鹰幼崽身上摘取的绒羽。
\"抓紧。\"
绳索摩擦声混着兄长压抑的咳嗽传来,
\"我带你们看真正的星星。\"
当蒙格被拉出下水道出口时,晨雾中的黄金树正在抖落夜露。三兄弟挤在王城西墙的凹槽里,葛德文用披风罩住弟弟们扭曲的肢体,指着天穹渐渐淡去的星辰:
\"看,那些光点落在好人身上就会变成祝福,所以你们每次疼的时候......\"
\"其实是星星在给我们做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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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承诺过......\"
咒剑刺入水晶地面,三重阴影中的恶兆妖鬼之影突然暴涨,
\"在石舞台发过的誓都溶进污水里了吗?\"
蒙格特的披风掠过石舞台碎裂的地面,那些曾经镶嵌黄金律法的凹槽里,如今填满了黄金树凋零的琥珀碎屑。
他伸手拂过石柱上被黑焰灼烧的裂痕,突然嗅到了一股向日葵的气息。
蓝紫色咒剑在手中发出共鸣,蒙格特转身时,噩兆之角在光辉下投出蜿蜒的影子。
他看见那个倚在断柱旁的身影:金色的长发被神圣之光轻抚。他的眼睛是深邃清澈,犹如两颗璀璨的宝石,透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纯净与高贵。
葛德文松开按在石柱上的手掌,死亡咒痕在他触碰过的地方绽开银白色的珊瑚纹路:
\"我在深海里飘荡时,总能听见有人擦拭武器的声音——现在想来,该不会是你把当年那柄仪式曲剑留到了现在?\"
\"王城地底太潮湿了。\"
他用指节敲了敲噩兆之角根部新生的水晶簇,
\"总得找些事情让手指保持干燥。\"
葛德文走到弟弟面前,死亡符文在他脚下生长出细小的月桂枝桠。当他伸手触碰蒙格特那道横贯左胸的伤痕时,珍珠色的指尖带起一串磷火:
\"之前没好好和你说说话,这是...玛尔基特的伤?\"
\"褪色者留下的纪念品。\"蒙格特掀起披风,露出内侧用黄金线缝合的裂口。
\"就像噩兆之血一样,和褪色者的战斗终究是血脉的馈赠。\"
\"其实艾尔登法环法环修复那天,褪色者问过我要不要戴上艾尔登之王的冠冕。\"
蒙格特用手杖挑起地上一块发光的琥珀,看着其中封存的飞蛾振翅挣扎,
\"我说王城下水道里长大的噩兆,还是更适合做守墓人。\"
夜风突然变得急促,黄金树残存的主干发出风琴般的嗡鸣。蒙格特望着天际线处渐亮的晨光,解下披风想铺在落满光辉的葛德文身上。
随即对比了一下哥哥身上圣洁的服饰和自己破烂的披风,讪讪停住手。
晨雾弥漫的庭院里,新生的枝桠正在穿透黄金树焦黑的表皮。兄弟二人的剪影逐渐隐没在渐亮的天光中,黄金树在黎明中流转着金色的微光。
“亚人那边为什么要那样处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