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听着阿莱西奥的临别赠言,‘沈翊’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他的虫生、他的挚爱,被这个世界一次次地玩弄,成为宋离的垫脚石。‘他’在无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直到下一次醒来。
沈翊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眼看着那个自己在命运的泥潭中挣扎,清晰地感受那个自己的绝望,就好像这些事曾经也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不,不应该说好像。
因为他看到再次回到原点的‘沈翊’将自己全部的记忆封存,‘他’没有再去见阿莱西奥,而是将编写了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放进了这具身体里。
那是‘他’曾经在无聊的时候看的一本小说,主人公是一个叫做沈翊的蓝星人。
他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雄虫的精神力,那个世界的文明发展也没有虫族那样发达,可是他却很喜欢。
因为主人公是一个坚强的、温柔的人。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但和他不同,故事里的主人公总能勇敢地面对生活的疾风骤雨。
而那个世界也和虫族社会不同,是一个幸福的国度,没有畸形的制度,相爱的人可以相守。
‘他’曾经和阿莱西奥一起读过这个故事,梦想着和阿莱西奥一起生活在那样的一个世界。
所以这次‘他’将自己变成了普通人沈翊,让他替自己来拯救这个世界,拯救阿莱西奥。
“原来一切竟然是庄周梦蝶。”
没有蓝星、没有人类沈翊,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一个快要疯掉的、想要拯救阿莱西奥的自己。
无数次轮回的记忆涌进大脑,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了身体,沈翊紧咬着牙颤抖,冷汗渗进了他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那些和阿莱西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希望与绝望,幸福与苦痛在意识中纠结交缠。
身体里像是有电流在穿梭,本应耗尽的精神力陡然爆发出来。
沈翊紧紧闭着眼睛,精神力成为了他的眼睛、他的耳朵。
他‘看到’了和异兽战斗的阿莱西奥。
这是‘自己’这一世第一次见到阿莱西奥啊。
他又是这么的狼狈,用肉体去抗衡机甲,只是为了给他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多傻啊,总是这么傻。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再让阿莱西奥独自一个了。
沈翊彻底放开了对精神力的限制,他就像是一个破了的气球一样,庞大的精神力一股脑全部涌出,一部分冲进了阿莱西奥的身体,而另一部分扎进了异兽的脑海。
原本在激烈战斗的机甲和雌虫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阿莱西奥担忧地回望着‘阳炎’,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感受不到身体上让他几欲昏厥的疼痛了,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一样,他变得比原来更加强大。
但强大的精神力中残留着的痛苦绝望却让他陷入不安。
但是现在来不及再进入机甲探查沈翊的情况了,阿莱西奥只想快速解决掉对面的异兽,为沈翊争取一条活路。
对面异兽的动作明显变得僵硬起来,锋利虫爪在对方机甲的外部划出一道道火花。
阿莱西奥完全是凭借本能在战斗,他的大脑自然而然地指挥着身体,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被强化的翅翼在高速剧烈的攻击中变得通红,让阿莱西奥看起来像是在燃烧一样。
巨大的地下巢穴在经历了爆炸和激战之后开始坍塌,没有使用机甲的阿莱西奥反而利用了身体的灵便穿梭自如。
无数次的斩击、切割,异兽的机甲在逐渐崩溃。
代表警示的红灯在高级异兽的驾驶舱中不断闪烁,可是它根本无暇顾及。
雄虫的精神力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直接攻击了它,像是持续不断的爆炸在它的意识中肆虐。
仅仅是保持清醒就已经用尽了它全部的力气,根本没有余力去应对阿莱西奥。
撞击的声音越来越近,下一刻,机体碎裂,阿莱西奥终于打破了机甲的驾驶舱。
高级异兽的身形暴露了出来,比起一般的异兽它的体形显然更加巨大,身体由十分精密的零件组装而成。
可惜这个异兽似乎已经全面失控了,嘶哑的哀鸣从他的身体中发出来,肢体不停地撞向周围的操作台,控制着机甲也在胡乱地攻击着。
双翅一展,阿莱西奥切断了异兽的身体。
转头望向‘阳炎’,这是杀死这个高级异兽最好的时机,对方的意识体就在这里,为了引诱他们,这个高级异兽也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而现在他们就要赢了。
“啊啊啊啊!”
倒在一边的异兽突然发出更加凄惨的嘶鸣,它的身体无意识地抽动着。
它没有死,只是被巨大的痛苦凌迟着,不能解脱。
“这不对!”
阿莱西奥马上意识到了这恐怕和沈翊有关,他快速飞回机甲,回到驾驶舱中。
里面的沈翊已经从座位上跌落了下来,金色的头发全都汗湿了贴在脸上。
那张俊美温和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就连双眼也都空洞着,只能看到他的嘴微微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沈翊!”
阿莱西奥第一次不顾礼仪,喊出了一直只敢放在心里的名字。
他跑到沈翊身旁,将雄虫冰凉的身体抱在怀中。
怀里的身体都冷透了,就在他离开的这短短几分钟里沈翊几乎丧命,偏偏精神力还在尖锐地攻击着外面的异兽。
阿莱西奥没有办法唤回沈翊的意识,只能凑近他,试图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杀、杀了它,把他们都杀死!”
沈翊眼睛通红,里面满满都是野兽一般的嗜血。
他能够‘看’到那个高级异兽还没有死,对方还在挣扎着,可是这次他是不会让它有机会跑掉的。
它、他们都是一次又一次害死阿莱西奥的凶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记忆中的画面还在不断地闪现,沈翊能够看到每一次阿莱西奥引爆自己虫核的画面,也能够看到对面异兽的意识被一片火海吞噬的画面,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还不够,还要更多。’
沈翊还在进一步加强精神力的输出,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一定要消灭对方。
忽然,一阵清凉的感觉从额头上一点点渗透了进来,似乎是带着某种花的香气。意识里的火焰和眼前的火焰似乎都在一点点地熄灭。
“沈翊,沈翊……”
‘是谁?’
沈翊好像听到谁在叫他,那声音很远,听不清楚。
可是对方一直在喊,沈翊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似乎很焦急。
他想要回应那个声音,可是他好累,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
周围的花香越来越浓郁,沈翊忽然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
在一片迷雾中,他看到了一片花海。金灿灿的,每一朵花都带着晶莹的露珠,在微风下晃动,像是一首轻缓摇篮曲。
睁开眼睛,沈翊这才知道之前一直呼唤他的是谁。
“阿莱……西奥。”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后阿莱西奥仍然要与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