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白家总部。
李猛盯着我的报告,眼皮都没抬一下,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窗外,保安队正在换班,皮靴踏地的声音整齐划一。
他放下文件。\"说重点。\"
\"三处漏洞。\"我用手指依次点在纸上,\"b区西北角监控死角,地下一层应急电源线路老化,最严重是网络系统,内外网隔离形同虚设。\"
李猛眯起眼睛,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回去处理。两天时间。\"他顿了顿,\"亲自去。\"
正合我意。
次日清晨,再上黑石山。阴雨连绵,云层低得几乎压到头顶。
这次我准备充分,工具箱夹层藏了三枚迷你信号干扰器,从澳门拿来的小玩意,可以瞬间切断无线电通讯;
鞋跟暗格里是张高仿白家通行证,复制度只有七成,但能骗过普通人。
陈刚在山门等我。他有个习惯,说话时右手拇指会无意识地掐食指关节,这次掐得通红。
\"李组长震怒,网络漏洞必须全部消除。\"他递给我临时通行证,\"b级权限,够你去监控室和网络机房,但别往关押区靠。\"
监控室和网络机房,足够了。
这次不同,身边站了两个保镖。一个身高一米九,约莫二百斤,满脸横肉;
另一个瘦如竹竿,左眼皮下有道伤疤,看似闲散,实则时刻盯着我每个动作。
从站姿就能看出来,重心后移,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随时能进入格斗状态。
\"别紧张,例行程序。\"陈刚笑得牵强,眼里全是戒备,\"他们只是陪同,你随便检查,别乱碰东西就行。\"
第一站是监控中心。三面墙的显示屏分割成四十八个窗口,覆盖园区各个角落。
操作台前,四名技术员盯着屏幕,像是被焊在座位上一般。显示器都是老式索尼KV-21tS30,屏幕泛黄,分辨率低得可怜。
\"Jx-450系统,\"我装模作样地检查着线路板,\"俄产老古董,安东诺夫设计的。看后面板,改过型了,把同轴接口换成了光纤,是贪图速度不要稳定性的典型做法。\"
陈刚眉头一皱:\"你懂得不少。\"
\"这套系统最大问题是cRt显示器抗干扰太差,电磁场波动就会失真。\"我说着,目光在屏幕间游移,\"建议更换液晶,最起码换个飞利浦的107S。\"
有六个画面被单独分区,标着\"特殊区域\",亮度刻意调暗,几乎看不清内容。
趁着调试设备的间隙,我悄悄调高了其中一个画面的参数。
亮度提升的瞬间,我差点脱口而出。
屏幕上,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脸颊凹陷,两眼空洞。
老周!
澳门金沙赌场的前技术总监,黑莓操作系统改装大师,两年前失踪,连国际刑警都找不到。
原来是栽在这鬼地方。
\"这区域是干什么的?\"我状若无意地问。
\"别多管闲事。\"陈刚声音陡然变冷,\"调好系统就行。\"
我不再追问,继续检查设备,同时暗中记下每个监控画面的编号和轮换规律。
医疗室区域引起了我注意,那里摆着一台不像常规医疗设备的仪器,更像是某种实验装置。
修复网络花了三个小时。期间我假装查线路,实则观察着监控室的人员布局。
这里的技术员全都有个共同特征:眼神涣散,呼吸节奏整齐划一,无论谁进来都不抬头。
活像训练有素的机器人,又像被强行洗脑过的傀儡。
工牌上都只有编号,没有姓名。401,402,403,404...数字化管理,剥夺个人特征,标准的军方控制手段。
\"网络机房的路由器要检查。\"我对陈刚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走过长廊时,我数着每个拐角的守卫和监控。
守卫们都配着56式半自动手枪,制式军装,没有番号,只有白色臂章。
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监控探头,全是360度无死角设计,俯仰角能达到30度,几乎无法避开。
网络机房里,我一边装模作样地检查设备,一边观察墙上的线路图。
整个园区的网络像蜘蛛网一样分布着,不同颜色的线路标示不同的安全级别。
最显眼的是那几条血红色线路,从主服务器一直延伸到地下三层,标注着\"S级权限区\"。
\"这些红线是什么系统?\"我故意问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技术员。
那人警觉地看了我一眼,喉结紧张地滚动:\"不清楚,那是特殊系统,我们不负责。\"
\"专注你的工作,林总监。\"陈刚立刻打断。
不再追问,继续检修设备。暗中记下每一个可能的突破点:电源系统的切换时序、网络节点的分布、摄像头的盲区,还有保安换班的时间—每四小时一轮,交接需要三分钟。
午餐时间,在食堂遇到了小李。
他端着餐盘,目光游移,假装不认识我,但走过时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塞了张纸条:晚上八点,c区厕所见。
下午六点,检修工作接近尾声。
我提出了个貌似合理的要求:\"需要测试应急供电切换情况,会造成短暂断电。\"
陈刚拧着眉头看着我:\"多久?\"
\"十分钟。\"
\"尽快完成。\"
一个意外之喜。断电期间,监控会停摆,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晚八点,我找了个借口甩开两个尾巴,溜进了c区的厕所。
这地方臭得要命,墙皮剥落,唯一的光源是顶上一盏昏黄的节能灯,每隔三秒闪烁一下。
小李已经在最里间等着。脸色煞白,额头渗着冷汗,两眼通红,明显几天没睡好觉。
\"给你这个。\"他从鞋底掏出张磁卡,压低声音,\"地下电梯的临时通行证,明天中午前有效。\"
我盯着那张卡,手有点抖。这意味着能接触到默哥。\"你从哪弄的?\"
\"偷的,值班主管那拿的。\"小李抹了把汗,哆嗦得像筛糠,\"明晚他肯定发现,到时候我就得去喂鱼了。\"
在黑石,\"喂鱼\"可不是说笑。
死在这里的人,真的会被拖去山后的水库沉底。
\"别担心,我明天还你,他根本发现不了。\"我安慰道,其实也没底。\"地下三层有多少人?\"
\"二十多个硬茬子,横七竖八关了快两年了。\"小李四下张望,声音几不可闻,\"新来几个都倒了大霉,有个姓王的,两周前刚被拉去'升级',回来就变成了行尸走肉,双眼发直,命令必听。\"
\"什么升级?\"
\"不知道细节,医疗室那群变态管它叫'海洛'计划。据说是在脑子里塞了啥东西,能远程遥控人。\"
小李声音发抖,\"已经有五个人被搞了,全成了提线木偶。\"
我胃里一阵冰凉。如果默哥也被\"升级\"了...
\"我得去看看。\"
小李差点没跳起来:\"疯了吧你!那地方戒备森严,鸟都飞不进去!没S级权限连靠都靠不近。\"
\"这卡能进去?\"
\"只能去到地下二层,三层另有玄机。\"小李又紧张地看了眼门口,\"我得走了,再迟回去要被发现了。\"
我又问了医疗室的位置,地下二层东侧,然后和小李分手。
这回和他道别,心里没底,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在这种地方,帮外人就是找死,小李已经铤而走险了。
回到房间,等到夜深人静,我换上工作服,揣上小李的通行证,借着检查备用电源的名义,溜到了地下一层。
这次的守卫比上回少了一半,大概是有了陈刚的批条,警惕性降低了。
到达电梯口时,两名守卫还是拦住了去路。
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神阴鸷;
另一个瘦高个,腰间鼓鼓囊囊,明显藏着东西。
\"站住,这是禁区。\"络腮胡厉声道。
\"奉命检查地下电力系统。\"我出示陈队的临时通行证,\"你们老大批的。\"
守卫将信将疑,拿过证件反复查看:\"等着,我核实一下。\"
他转身的刹那,我启动了预先准备的信号干扰器。
瞬间,对讲机里传出尖锐的电流声,通讯中断了。
\"他妈的,又出毛病了。\"守卫拍打着对讲机,一脸烦躁,\"天天这样。\"
\"八成是我正在修的电力系统搞的。\"我一脸无奈,\"要不这样,我先检查下电梯的供电线路,十分钟就搞定,不耽误你们交接班。\"
守卫犹豫了,看了看表,已经快到换班时间了。\"快点,别乱碰别的。\"
电梯内,我刷了小李给的通行证,按下b2按钮。
金属箱体缓缓下降,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迎面扑来。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次太莽撞了,一旦露馅,绝无生还可能。
地下二层的味道几乎让人作呕,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铁锈味和某种腐败的气息。
走廊空荡荡的,却无形中压迫着每一根神经。
每隔五米,一个监控镜头无声转动,红点闪烁,像冰冷的机械眼睛。
左墙上标着\"实验区\",右边是\"关押区\"。
我选了左转,沿墙根悄无声息地移动。
这些年在电诈园区学到的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贴墙行走可以利用监控盲区,呼吸要配合步伐,减少身体晃动。
过道尽头是道双层气密门,门上赫然标着\"医疗室\"。
透过磨砂玻璃小窗,能看到里面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围着张手术台,台上躺着个人,被皮带紧紧固定,头上插满了电极和管子,痛苦地扭动着。
其中一个白大褂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人头顶操作。
即使隔着玻璃,也能听到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戛然而止,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这哪是什么医疗,分明是活体实验。
我正想靠近拍照取证,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没时间多想,一个箭步闪进旁边的清洁间,屏住呼吸。
门缝中,看见两名保安押送着一个囚犯经过。
那囚犯步履蹒跚,脚上拖着镣铐,头被黑布套着,看不清面貌,但右手食指确实少了一截,只是从背影分辨不出是不是默哥。
等脚步声远去,我悄悄溜出清洁间,继续前进。走廊尽头是面看似普通的墙壁,但仔细观察能发现边缘有细微缝隙——暗门!
这应该是通往地下三层的秘密通道。
墙面没有明显的开关或刷卡处,我紧贴墙面,手指探索着每一寸表面。
突然,在距地面约一米七的位置,触碰到一个细微的凹槽。
轻轻按压,没反应。
再仔细观察,发现凹槽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指纹痕迹。
\"站住别动!\"一声暴喝从后方炸响,\"举起手来!\"
我缓缓转身,看见一名身材魁梧的保安队长,手按配枪,眼神凌厉。
身高接近一米九,胸肌把制服撑得鼓鼓囊囊,手背上有刺青,脖子上有道长长的疤。
典型的退役特种兵。
\"干什么的?\"他厉声质问。
我强作镇定:\"检查电力系统,这边线路有波动。\"
\"放屁!这区域禁止闲杂人等进入。\"他怀疑地打量我,\"出示通行证。\"
我掏出临时通行证,心跳如鼓。保安队长接过查看,眉头紧锁:\"这只是b级权限,不能进入地下二层,谁让你下来的?\"
\"陈队批的权,全面检查供电设备,包括地下区域。\"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毕竟千术的第一课就是控制表情,\"对讲机坏了问不了。不信咱上去找他当面对质?\"
保安队长将信将疑,对着对讲机嘀咕几句,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我:\"陈队没空,跟我回监控室。\"
我被押送回监控中心,一路上脑子飞速转动,计算着脱身几率。
监控室里,陈刚正等着我,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看到我进来,他示意保安退下。
\"我说过,不要进入未授权区域。\"他声音冷得像冰,\"解释。\"
我故意显出些许慌乱,这种时候表现得太镇定反而可疑:\"陈队,b区电力波动,追踪到地下二层的分路箱。想着速战速决,检查完立马上来报告。没想到这么敏感。\"
陈刚直直盯着我十秒钟,眼神锐利得像要刺穿我的伪装。
我回视着,表情诚恳中略带歉意,心里却已经在盘算如何脱身。
\"下不为例。\"他终于开口,\"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明白。\"我低头认错。
回到宿舍,表面冷静,实则心跳如雷。
今天的冒险太过惊险,一旦被识破,绝无生还可能。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确认了默哥极可能被关在地下三层;
发现了\"海洛\"计划的存在;
找到了通往地下三层的秘密通道。
同时,心中的担忧也更加沉重。\"海洛\"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在人脑中植入芯片?
如果默哥已经被\"升级\",还有救吗?
躺在床上,我闭目思索着营救计划。黑石园区防卫森严,几乎不可能独自完成营救。
需要外援,需要更多资源,需要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凌晨三点,我的决心坚定下来。
无论如何,明天必须再尝试接近地下三层,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也必须试一试。
那是默哥,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