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拿下越南南部,重点突破胡志明市。\"
白经理把红皮文件夹扔在桌上,烟灰抖落在封面,留下几点烧痕。
办公室冷气开得跟冰窖似的,他却满头大汗,衬衫背心一片湿渍。
\"为什么选我?\"我翻开文件,装出讶异。
\"明知故问。\"白经理眯着眼吐出一口烟,\"老爷子看你顺眼,既是考验,也是机会。十五个人,你自己挑,明天一早出发。\"
七月金三角,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草丛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夜幕降临前,我来到东区宿舍选人。
技术组:李默,三十二岁,前中国移动设备维护工程师,眼袋浮肿,半秃顶,但对GSm系统了如指掌;
张强,二十七岁黑客,脊椎侧弯,皮肤惨白,专攻系统漏洞挖掘。
两个典型的技术宅,社交能力几乎为零,但技术一流。
营销组:刘芳,三十五岁女人,前人力资源总监,冷面寡言,但培训\"猪仔\"时能瞬间变脸,温柔得能把死人哄活;
王海,四十多岁,前银行客户经理,笑起来眼角褶子堆满皱纹,一口京片子,最擅长诱导投资型诈骗。
安保队:韦刚,退役特种兵,脸上有刀疤,说话时右肩膀总紧绷着;
阿虎,泰缅混血,左耳缺了一块,传说是童年被凶悍的父亲咬掉的,在东南亚各地都有关系网。
再加上八名各有所长的技术和执行人员,凑足十五人。
次日破晓,两辆改装过的丰田陆巡向边境驶去。
车厢里弥漫着汗臭和烟味,没人说话。
过境后换乘一架小型塞斯纳飞机飞往越南河内,最后再转机南下胡志明市。
\"到了越南,就是'东方睿智投资咨询公司',专做东南亚市场调研。\"飞机上我分发护照和材料。
\"个人文档背熟,身份别露馅。设备走水路,三天后到。\"
从高空俯瞰,胡志明市像被水蛇咬过的伤口。湄公河支流切割着城市,形成奇特的图形。
法式殖民建筑与后现代玻璃幕墙并存,街道上摩托车密如蚁群,从天上看就像一条条蠕动的彩带。
\"比想象中现代不少。\"李默贴着舷窗嘀咕。
\"别被表象骗了。\"我放下手中报纸,\"水面下全是鳄鱼。这地方历经法国殖民、美国驻军、越共统治,表面繁华,骨子里腐到根了。''
''记住,咱们是生意人,不是他妈的旅游团。\"
降落后分头行动。我带李默和阿虎去摸底,刘芳负责物色办公场所,韦刚组建本地安保队。
胡志明市的街道比想象中整洁。
宽阔的阮惠大道两侧,棕榈树高耸入云,殖民时代留下的红砖教堂与现代购物中心交错,摩托车声此起彼伏,像永不停息的潮水。
但一转入小巷,景象立刻变了。狭窄潮湿的走道,斑驳的墙面上爬满电线,空气中弥漫着鱼露、香料和下水道的混合气味。
路边小摊支着几张矮凳,老板娘穿着越式旗袍,手脚麻利地盛着牛肉河粉。
\"这地方表面政府管得严,底下乱得很。\"阿虎拨开汗湿的刘海,\"二十美刀打发巡警,一百美刀摆平分局,一千美刀能搞到准驾照。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三天后,我们租下第一郡一座商业中心的整层办公室。
2004年的胡志明市,这种写字楼多数还是港资或台资的,玻璃不够亮,电梯时常罢工,但胜在位置好,身份也体面。
前台坐着越南姑娘,笑容甜美,膝下藏着电击棒,这是韦刚的主意。
设备也到了,居然比人来得还完整。六台二代GSm信号拦截器,比第一代省电30%,截获率提高15%;
十五套组装电脑,配奔腾4处理器,512mb内存;
四台服务器,专门用来存储和分析目标数据。
\"这鬼地方湿度高得离谱。\"李默皱着眉头检查设备,厚厚的眼镜片上全是汗珠。
\"主板都返潮了,硬盘可能会坏,我得改造散热系统。\"
\"能用多久?\"
\"两小时。\"李默敲击键盘,\"设备最怕热和潮,在这种地方,电容很容易膨胀,然后\"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搞定它。\"我不想听技术细节,\"今晚有正事。\"
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新生会,越南最大的黑帮之一,控制着胡志明市七成的地下经济。
没经过他们点头,连只耗子都别想在这地盘上打洞。
阿虎花了两天时间,找到了新生会的四把手阮文,约在西贡河畔一家法式咖啡馆见面。
\"就他?\"我有些怀疑。
\"别小看他。\"阿虎压低声音,\"阮文是胡志明市'码头之王',手下五百号打手,每月从走私和保护费捞进去七位数美金。他二叔是公安厅副厅长,没人敢动他。\"
咖啡馆三楼,殖民风格的藤椅和深色木桌。
阮文留着小平头,皮肤黝黑,脖子上挂三条粗金链子,右手小指指甲留得老长,手臂上青龙盘绕,纹身边缘有烫伤的淡色疤痕。
下巴微抬,那是越南军人特有的习惯。
\"听说你们要做生意。\"他操着怪异的中文,声调怪异地上扬,眼神却锐利如鹰,\"什么生意?\"
\"技术服务。\"我递过去一张烫金名片,\"只针对外国客户,不伤本地市场。\"
阮文接过名片,对着光看了看,嗤笑一声:\"这片是新生会地盘,想做生意就得交钱。\"他掏出根万宝路点上,\"茶水费每月五万美金,加营业额三成。\"
\"太狠了吧?\"我故作为难。
\"爱做不做。\"他神色倨傲,\"河里多得是尸体。\"
我没直接回应,只是问:\"赌两把?\"
他眼睛眯起:\"什么意思?\"
\"一局定胜负。我赢了,保护费两万,分成一成五。你赢,照你说的,再加十万见面礼。\"
阮文沉吟片刻,点头:\"可以。什么赌法?\"
我要了副扑克。这是我的主场。
西贡河咖啡馆的露台上,湿气重得像刚下过雨。
手中的纸牌摸起来发软,常规千术手法很难施展。
罗甲门讲究干燥环境下的精准控制,这种潮湿天气下,手稍微出汗,牌就会打滑。
我用的是\"水流术\"——这几年专门为适应东南亚潮湿环境开发的技法。
表面上看是融合了罗甲门的精准控牌和影子门的气场控制,实则加入了对环境的顺应性。
关键在于呼吸节奏。
我调整呼吸频率,让手掌微微出汗,牌面因潮气略微黏连,正好利用这点\"阻力\"控制出牌节奏。
飞鹰老人教过:\"水中行舟不同于陆上驰马,要借阻力为助力。\"
\"三局两胜,德州扑克。\"我提议。
阮文嘴角勾起一丝轻蔑,小指甲敲敲桌面:\"oK。\"
第一局,我故意露出破绽,让他赢了。
看他洗牌时左手无名指微微用力的小动作,猜到这家伙是个老手,专吃富商和洋鬼子的主。
第二局,我开始反击。
阮文变得自负,出牌更张狂。我观察到他发牌时的蛛丝马迹;
每当要出老K或A时,右手小指会不自觉地轻颤,这是长期手法形成的肌肉记忆。
我不露痕迹地引导他,故意表现出急躁,诱他一步步走入陷阱。
最后用一副看似弱牌的组合,让他全押。
\"葫芦。\"他得意地亮出底牌。
\"四条。\"我平静地翻牌。赢下第二局。
他脸色微变,眼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信:\"运气,都是运气。\"说着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我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几道明显的刀疤,纵横交错,像某种残忍仪式留下的痕迹。
决胜局开始前,我暗示韦刚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阮文变得谨慎,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在打量猎物的蛇。
他的发牌更加隐蔽,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局势胶着到最后阶段,我故意表现出紧张,让他误以为我在诈唬。
他的自信心恢复了,右手无名指轻轻敲击桌面,这是他要大举进攻的信号。
这一局,我的牌面看似弱势,实则暗藏玄机。
当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我出其不意地在河牌阶段补全了顺子。
\"我觉得你在诈。\"他冷笑着推出所有筹码。
门外突然多了三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手按腰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阮文这是准备不管输赢都要下黑手。
\"全押。\"我面不改色地跟注,同时不动声色地用左手食指轻敲桌沿三下,这是给韦刚的信号。
牌面摊开,我的顺子胜过他的两对。
阮文脸色刹那间铁青,一把掀翻桌子:\"你他妈出千!\"
四个黑衣人同时围上来,其中一个已经掏出匕首。
我纹丝不动,只是微微一笑:\"真想动手?想想后果。\"
韦刚和阿虎已经到位,更重要的是,我的手机从头到尾就放在桌上,正录下整个过程。
这是保险,不是对付阮文,而是向白家证明我的工作。
僵持片刻,阮文突然放声大笑:\"有种!真他妈有种!\"
他挥手让手下退开,伸出手:\"合作愉快,老板。\"
我知道这远非真心言,只是暂时妥协。
兵对兵,将对将,混黑道的,从不忘记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