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混战逐渐变成了巷战。
双方在燃烧的房屋间穿梭,利用各种掩体射击。
伤亡开始增加,空气中充满了哀嚎和咒骂。
指挥组推进到村子中央时,一颗7.62mm子弹擦过我的左臂,划开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
鲜血很快浸透了衣袖,但奇怪的是,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温热的潮湿感。
\"清空那间屋子!\"李猛指着左前方一栋正在燃烧的木屋喊道,\"确认没有残敌!\"
我跟着两个突击手踏入木屋。里面浓烟滚滚,能见度不足一米。
眼睛被烟熏得流泪,喉咙像火烧一样疼。木梁发出不祥的断裂声,随时可能坍塌。
摸索着前进时,我的手触到一个小小的身体——是个孩子,看上去不到十岁,已经昏迷。
本能反应,我抱起孩子冲向出口。刚跨出门,身后传来巨响,一块燃烧的横梁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
那两个突击手没能跟上。
把孩子交给村民后,我继续跟随指挥组前进。战况已明朗化,桑指挥官的人节节败退,最后集中在中心的混凝土建筑内负隅顽抗。
\"轰\"的一声巨响,北面的RpG火箭筒击中了混凝土建筑的大门,爆炸掀起一片烟尘。
李猛带人冲入,里面传来短暂的枪声和惨叫,然后是一片死寂。
\"搞定。\"李猛从建筑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头颅面部完好,四十来岁,浓眉大眼,左耳上戴着一枚翡翠耳钉,正是桑指挥官本人。
\"挺有骨气。\"李猛平静地解释,把头颅扔在地上,\"不想活着见猜占。\"
战斗在四十分钟后正式结束。统计结果:桑方死亡八十三人,受伤三十七人,俘虏二十一人。
我方死亡十九人,重伤二十八人,轻伤十四人。整体战损在预期之内。
村子已面目全非。大部分房屋被烧毁或弹痕累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武装分子,也有无辜平民。
空气中除了硝烟和血腥,还有一种特殊的甜腥味——烧焦的人肉。幸存的村民蜷缩在一角,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
我被安排检查缴获物。在混凝土建筑的地下室,我看到了大量d品原料和半成品:约两吨hLY前体、数百公斤加工完成的hLY、各种化学试剂和加工设备。
地下室布局合理,通风系统完善,看得出是经过专业设计的加工厂。
取样检测后,我向白经理报告:\"纯度93%以上,远高于市场均值。生产线设备是德国进口,84标准。\"
\"价值?\"他问,语气平静如常。
\"保守估计两千万美金。\"我环视地下室,\"设备再值五十万左右。\"
白经理点头,扫了眼我手臂上的伤口:\"缝两针就行,别感染了。\"
正说话间,蓝将军走了过来。他换了一身干净迷彩服,脸上却有几道新添的血迹:\"俘虏怎么处理?按老规矩?\"
白经理看了眼腕表,檀木珠手链在手腕上滑动:\"带到后面空地,问问话。\"
我跟着他们来到村后一片空地。
二十一名俘虏被捆绑着跪成一排,包括桑指挥官的两个副手和多名手下。
他们大多带伤,表情各异,有人麻木,有人恐惧,有人仍然倔强地瞪视前方。
白经理在他们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万宝路,取一支点燃:\"谁愿意跟我干?\"
无人回应。
\"最后一次机会。\"他弹了弹烟灰。
仍然一片寂静。
\"明白了。\"白经理转向李猛,\"全部处理。\"
李猛点头,从腰间抽出1911,拉开套筒上膛,走向第一个俘虏。
\"慢着。\"白经理突然说,目光落在我身上,\"让他来。\"
全场目光刹那间聚焦于我。我站在原地,手脚发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需要进一步适应。\"白经理解释道,声音平淡如在谈论天气。
\"否则迟早会崩溃。上次那是本能反应,这次得主动面对。\"
李猛犹豫片刻,最终将手枪递给我:\"一人一颗,额头正中,快点结束。\"
接过枪的瞬间,一阵眩晕袭来。枪身沉甸甸的,像块烙铁。
第一个俘虏是个面容清瘦的缅甸人,三十出头,脸上有道新鲜刀伤,血已凝固成褐色痂。
他抬头看我,眼中既无恐惧也无希望,只有深不见底的空洞。
\"开枪。\"白经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举起枪,双手前所未有地稳定。那人低声念诵着什么,可能是佛经。
扳机扣动的刹那,枪声在空地上炸响。
子弹从他眉心穿入,在脑后炸出一个碗口大的伤口。
他向后倒去,四肢抽搐几下,不动了。
我的胃部传来一阵痉挛,但没有什么能吐出来。
这两天几乎没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
奇怪的是,我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强烈罪恶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然的冷静,仿佛置身事外。
\"下一个。\"白经理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仪式。
我机械地移动,瞄准,射击。
一具具尸体倒下,鲜血在晒干的黄土上晕染开来,形成暗红色的图案。
我的意识逐渐抽离,像是有人按下了某个开关,把我情感的部分关闭。
我执行着动作,但那不再是\"我\"在行动,而是某个陌生的机器。
最后一个俘虏是个年轻人,目测十六七岁,瘦得皮包骨。
他不停地哭喊,用缅语和蹩脚中文求饶,说自己只是个派件的,从没摸过枪。
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无法落下。
\"杀了他。\"白经理命令道。声音依然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个少年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很快沾满泥土和血迹。
\"如果你不开枪,\"白经理的声音像冰刀般切入。
\"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他。选一个。\"
当扳机再次扣动,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少年面部炸开,后脑勺的一部分飞溅在地。
他像个被抽掉骨头的布娃娃,软软地倒在泥地上。
生命流逝的瞬间,他的眼神困惑而不解,仿佛在问:为什么是我?
任务完成后,我跟随车队返回据点。一路上几乎无人言语,只有引擎的轰鸣和不时从对讲机传来的简短报告。
夕阳西下,山间升起一层薄纱般的雾气,仿佛试图掩盖刚才的血腥场景。
但那些画面不会消失。它们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村民的尖叫,燃烧的房屋,倒下的尸体,那个少年临死前的眼神。
这一切都在向我展示一个残酷的现实:我已经跨过了某个无形的门槛,再也无法回头。
据点的医生给我手臂上了药,缝了三针。
我独自回到宿舍,坐在床边,盯着手掌。
它们看起来很干净,没有血迹,却似乎永远沾染了鲜血。
夜色渐深,窗外虫鸣阵阵。
蚊香燃烧的气味在狭小房间里弥漫。
我拿出白经理给的药片,倒出两粒,不是整瓶。吞下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然而,闭眼只会让画面更加清晰。
枪声在耳边回荡,那二十一张面孔在黑暗中浮现,有的恐惧,有的愤怒,有的平静,有的困惑。
它们逐一闪过,最后定格在那个少年脸上。
我猛地睁开眼,额头冷汗涔涔。屋内寂静,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
但我的耳朵里仍回荡着枪声和惨叫,那么真实,仿佛战斗还在继续。
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走到洗手间。
镜子里的脸让我陌生,眼神空洞,面色灰白,像个行走的死人。
我伸手触碰镜中的脸,却在镜子上看到血迹。
低头一看,手上干干净净。再看镜子,血迹消失了。
第一次产生幻觉,应该是惊恐。但我只感到麻木,如同隔岸观火。
这种抽离感或许是唯一能让我继续存活的方式。
回到床上,我知道睡眠不会到来。药物能让身体放松,却无法抹去记忆。
那些死去的面孔会一直跟随我,成为永远的同行者。
在这片丛林边境,我失去了曾经的自己。
而新生的这个\"我\",已经看不到归途。
电诈园区的技术骨干,白家的杀人工具,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窗外,雨季的第一场暴雨悄然而至,沉闷的雷声从远方滚来。
我躺在床上,任由那些面孔在黑暗中纠缠,直到世界再次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