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我攥着手机站在破旧的公交站台,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回外婆家看看吧,她最近总念叨你。”照片里老人枯瘦的手握着褪色的拨浪鼓,浑浊的眼睛直直望向镜头,让我心里发毛。记忆里外婆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母亲怎么突然......
公交车颠簸着驶入山路,窗外的景色愈发荒凉。邻座的老妇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姑娘,别去那村子,夜里会有披着灰布的老太婆敲窗户!”我吓得甩开她的手,老妇人却突然诡异地笑起来,露出满嘴黑黄的烂牙。
暮色四合时,我终于到了村口。断壁残垣间,那栋熟悉的青砖瓦房孤零零地立着。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腐臭混着香烛味扑面而来。堂屋供桌上摆着外婆的遗照,照片里她穿着深蓝色的对襟衫,嘴角却挂着不属于遗照的诡异微笑。供桌上还摆着半碗发黑的糯米粥,粥面上漂浮着几根白发。
“囡囡回来啦!”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浑身僵硬,看着外婆拄着拐杖缓缓走出。她的皮肤干瘪如树皮,眼窝深陷,可那双眼睛却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外婆......”我声音发颤。她笑着招手,手腕上戴着我去年烧给她的银镯子:“快来,外婆给你留了好东西。”
我机械地跟她走进厨房。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揭开锅盖,浓稠的黑汤里浮着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这是外婆新学的养生汤,尝尝。”外婆用木勺舀起一勺,我惊恐地发现汤里漂着半片人的指甲。她却猛地抓住我的下巴,将滚烫的黑汤灌进我嘴里:“喝下去,喝下去就不疼了......”
夜里,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外婆佝偻的身影站在床边。她正用剪刀修剪自己的指甲,每剪下一片,就放进嘴里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囡囡醒啦?”她转头看向我,嘴角沾着暗红的碎屑,“来,帮外婆挠挠背。”
我颤抖着伸出手,摸到的却是冰凉的鳞片。外婆的衣服突然炸开,背后密密麻麻长满蛇一样的鳞片,鳞片缝隙里钻出细小的肉芽。“外婆老了,身体不听话了。”她咯咯笑着,鳞片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你小时候总说要永远陪着外婆,现在该兑现诺言了。”
我想逃跑,却发现双脚被不知何时缠上的红绳死死绑住。外婆缓缓逼近,嘴里伸出分叉的信子:“乖囡囡,把眼睛闭上,外婆给你变个魔术。”她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骷髅,空洞的眼眶里爬出两只蜘蛛。
千钧一发之际,供桌上的遗照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外婆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却在堂屋角落发现一个破旧的木箱。打开木箱,里面装满了泛黄的病历本——原来外婆在临终前患上了罕见的皮肤病,全身皮肤逐渐角质化,如同鳞片。
更可怕的是,箱子底层压着一本日记。外婆在日记里写道:“医生说这病会遗传,囡囡要是发病了可怎么办......”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用血写着:“我要找到办法,就算变成鬼也不能让囡囡受苦!”
这时,窗外传来熟悉的拨浪鼓声。月光下,真正的外婆站在院子里,她的身体半透明,手里轻轻摇着拨浪鼓:“囡囡别怕,外婆这就带你离开。”她的身后,无数缠着绷带的鬼魂正从地底钻出,绷带下隐约可见鳞片状的皮肤。
外婆牵着我的手,穿过阴森的鬼群。她的手虽然冰凉,却让我感到安心。“这些都是和外婆一样被病痛折磨的人,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成了孤魂野鬼。”外婆叹了口气,“外婆一直在等你,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
我们来到后山的坟场,外婆的墓碑前摆满了我小时候送她的手工礼物。“囡囡,记住,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坚强。”外婆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点点萤火,“以后每年清明,记得来看看外婆,和外婆说说话......”
回到家后,我发现脚踝上多了个淡红色的胎记,形状竟和外婆背后的鳞片一模一样。从那以后,每逢雨夜,我总能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拨浪鼓声,还有外婆温柔的呢喃。我知道,那是外婆在守护着我,用她独特的方式,延续着跨越生死的爱。
多年后,我成为了一名皮肤病医生,专门研究外婆生前患的那种怪病。在帮助患者的过程中,我常常想起那个恐怖又温暖的夜晚。或许,正是外婆用她的“鬼魂”身份,给了我直面恐惧和命运的勇气。而那若有若无的拨浪鼓声,永远是我心底最特殊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