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铁锈腥,我握着拖把拐进住院部负一楼时,那抹猩红正从走廊尽头的门缝渗出。凌晨三点的储物间本该空无一人,门把手上却挂着双崭新的芭蕾舞鞋,缎面在应急灯下泛着湿润的光,像浸透了新鲜血液。
\"实习生小张?\"护士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我差点摔了拖把。她目光死死盯着红舞鞋,喉结剧烈滚动,\"谁允许你动b307的东西?\"
我这才发现鞋尖沾着暗红污渍,鞋跟处还缠着几根黑色长发。三个小时前,这间病房的患者——17岁的芭蕾舞者林悦,在全麻手术中离奇死亡。监控显示,无影灯下的她突然坐起身,脚上凭空出现这双红鞋,以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疯狂旋转,直到脖颈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不是我...\"话没说完,储物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护士长脸色骤变,抓起消防斧劈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腐烂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林悦的尸体蜷缩在角落,本该穿病号服的她套着残破的芭蕾舞裙,左脚还套着那只红鞋,脚踝被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更诡异的是,她原本完好的右腿竟不翼而飞,断面整齐得像是被专业手术刀切割。当我颤抖着掀开白布,林悦的眼皮突然颤动,青灰的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字:\"找到...另一只...\"
第二天,全院封锁了b307病房。但深夜值班时,我总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足尖点地声,从走廊尽头由远及近。某次巡房经过储物间,门把手上的红舞鞋正在轻轻摇晃,缎面渗出细小的血珠,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指向地下停车场的方向。
好奇心作祟,我顺着血迹找去。地下二层的c区停着辆报废的救护车,锈迹斑斑的车厢里散落着医疗垃圾。在一堆沾血的纱布中,我发现了另一只红舞鞋,鞋内塞着张泛黄的芭蕾舞课表,日期停留在1998年6月17日——正是林悦出生那天。
当我捡起舞鞋的瞬间,救护车突然剧烈晃动。无数发丝从车顶垂落,将我死死缠住。黑暗中响起密集的足尖舞步,数百双猩红舞鞋凭空出现,每只鞋里都蜷缩着残缺不全的孩童尸体。最中央的红鞋突然爆开,露出半截腐烂的小腿,脚踝处纹着和林悦一模一样的蝴蝶胎记。
\"还我腿来!\"尖锐的女声在车厢内回荡。我惊恐地发现手中的舞鞋正在吞噬我的皮肤,缎面化作无数细小的吸盘,将我的血肉一点点吸入鞋内。千钧一发之际,老护工陈叔踹开救护车铁门,泼出一碗黑狗血。腥热的液体溅在舞鞋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那些恐怖景象瞬间消散。
\"你不该碰这东西。\"陈叔的手在发抖,掏出泛黄的剪报。1998年,市芭蕾舞团发生重大火灾,二十三名学员葬身火海。其中首席舞者苏曼,在逃生时被吊灯砸断右腿,临终前诅咒所有穿红舞鞋的人都将重蹈她的覆辙。
\"林悦的母亲就是当年的幸存者。\"陈叔的声音哽咽,\"她偏执地认为只要女儿穿上苏曼的红舞鞋,就能继承天才舞者的灵魂。却不知那双被鲜血浸透的魔鞋,早已成为厉鬼索命的媒介。\"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悦的母亲披头散发地冲过来,手里挥舞着染血的红舞鞋:\"悦悦需要它!只要穿上这双鞋,她就能在天堂继续跳舞!\"她的瞳孔完全变成血红色,裸露的脚踝浮现出无数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皮肤下往外钻。
红舞鞋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流光没入她的身体。林悦母亲的右腿开始扭曲变形,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森森白骨。她以诡异的姿势踮起脚尖,在走廊疯狂旋转,每转一圈就有黑色的血水飞溅在墙上,拼凑出扭曲的芭蕾舞者图案。
陈叔将桃木剑刺入她的后背,却只穿透一团黑雾。红舞鞋从她体内冲出,径直飞向林悦的病房。当我们赶到时,停尸床上的少女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起舞,腐烂的断腿处伸出由黑发编织的假足,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燃烧的血印。
\"把鞋给我!\"林悦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病房的玻璃开始龟裂。陈叔掏出用婴儿脐带编成的绳索,将红舞鞋死死捆住。但那双鞋疯狂扭动,缎面渗出的血水在墙上写出歪扭的字迹:\"生生世世,永无解脱。\"
最终,我们在道士的帮助下,将红舞鞋封入镇邪棺,埋在医院地基深处。但每个雨夜,住院部都会响起断断续续的舞步声,护士站的监控偶尔会拍到穿红裙的模糊人影。更诡异的是,新入院的骨科患者中,陆续出现右腿莫名溃烂的病例,伤口形状竟与当年苏曼的断腿如出一辙。
我曾偷偷挖开封印红舞鞋的棺木,里面只剩一堆白骨,两只红鞋早已不翼而飞。棺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翻译过来是:\"血舞不止,诅咒不息。当第十三双红鞋现世,所有罪孽都将清算。\"
如今,我仍在这家医院工作,时刻留意着每个穿红鞋的患者。但上个月,新来的实习护士脚上那双崭新的芭蕾平底鞋,在晨会上突然渗出暗红水渍,而她哼着的曲调,正是当年苏曼在火场中最后的独舞配乐。
我知道,这场跨越二十七年的诅咒,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在医院某个阴暗的角落,那双红舞鞋正在静静等待,等待着下一个被欲望蒙蔽的灵魂,成为它新的宿主,继续那永无止境的血色圆舞曲。而那些被舞步碾碎的生命,只能永远徘徊在生与死的夹缝中,用鲜血和惨叫,谱写着无人聆听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