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我因父母工作调动，被暂时送到乡下的外婆家。外婆住在白柳村，村口的老柳树垂着长长的枝条，像极了披头散发的女鬼。进村时，天已经擦黑，远远看见外婆站在院门口，她佝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随着晚风轻轻晃动。
“囡囡来了，快进屋。”外婆声音沙哑，眼神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紧张。她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拽进堂屋，顺手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我这才发现，外婆家所有的镜子都被蓝布蒙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个个诡异的棺材。
“外婆，为什么要盖住镜子？”我好奇地问。外婆正在生火的手猛地一抖，柴火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囡囡记住，在村里，半夜千万不能照镜子！”我撇撇嘴，只当这是老人的迷信，没放在心上。
夜里，我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院子里的老井边，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她背对着我，乌黑的长发垂到脚踝，正对着怀里的铜镜梳妆。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老井泛着幽光。
第二天，我向村里的小伙伴打听，却没人愿意多说。直到傍晚，同村的小女孩翠翠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镜子会吃人，王婶就是半夜照镜子，被吸进去了！”我还想问什么，翠翠已经跑远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好奇心作祟，我决定一探究竟。深夜，等外婆的房间熄了灯，我轻轻掀开蒙在镜子上的蓝布。铜镜表面布满铜绿，照出的人影都有些扭曲。我凑近镜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我的阴森笑容！
我吓得后退几步，镜子里的“我”却伸出双手，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正对着我缓缓逼近。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就在这时，外婆突然冲进来，一把将铜镜摔在地上。“哐当”一声，铜镜碎裂，碎片中映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
“造孽啊！”外婆老泪纵横，“二十年前，村里来了个会邪术的游方道士。他说只要用活人献祭，就能让村子风调雨顺。村里人鬼迷心窍，把一个年轻姑娘绑在老井边，逼她对着铜镜自戕。从那以后，镜子就成了邪物，每到半夜，就会索人性命。”
我听得毛骨悚然，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红衣女人，后背一阵发凉。外婆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桃木梳：“当年那姑娘最喜欢这把梳子，明天我们去老井边烧了，希望能平息她的怨气。”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天傍晚，翠翠失踪了。有人说看见她半夜去了老井边，手里还拿着一面小镜子。我和外婆赶到老井时，井边散落着翠翠的发带，还有那面已经破碎的镜子。月光下，井水翻涌，隐隐传来女孩的啜泣声。
当晚，我又在镜子碎片里看到了翠翠。她的眼睛被挖去，空洞的眼眶里伸出无数条血丝，正对着我伸出手：“姐姐，帮我找眼睛......”我惊恐地尖叫，外婆闻声赶来，却已经晚了。镜子碎片中的血丝顺着地面爬向我，缠住了我的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外婆将桃木梳扔进井里。井水瞬间沸腾，发出凄厉的惨叫，血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从那以后，村里还是时不时有人失踪，据说都是因为半夜照了镜子。而那口老井，每到月圆之夜，依旧会传来梳头的声音，还有女人幽幽的哭诉：“还我镜子，还我眼睛......”
离开白柳村那天，外婆送我到村口。老柳树依旧随风摇曳，像是在向我招手。外婆紧紧握着我的手，再三叮嘱：“囡囡，记住，有些禁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点点头，回头望去，老井边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红嫁衣，正对着我微笑，手里的铜镜泛着妖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