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皱巴巴的信纸站在村口,油墨印着的“速归”二字被冷汗晕染得模糊不清。信是三伯寄来的,说村里接二连三有人失踪,祠堂供桌上总出现带獠牙的猪头骨,还有人在深夜听见猪的嚎叫声中夹杂着人的惨呼。
大巴车碾过泥泞的村道时,雨幕中隐约可见晾晒在竹竿上的猪皮,暗褐色的纹路像极了人类的掌纹。村口老榆树上挂着半扇腐烂的猪肉,苍蝇群聚在空洞的眼眶位置——那分明是颗猪首,獠牙间还卡着一枚银戒指。
三伯家的院门虚掩着,院子里的泔水桶翻倒在地,黏稠的液体里泡着几缕黑发。推开堂屋门,霉味混着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墙上贴着泛黄的符纸,朱砂写的“镇”字被血渍覆盖。三伯蜷缩在太师椅上,眼神呆滞,脖颈处缠着三道青紫的勒痕,活像被猪蹄狠狠踩过。
“莫去猪圈...”三伯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缝里塞满黑色的泥垢,“那些畜生...会学人说话了...”话音未落,后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铁链拖拽的哗啦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猪叫声,却带着几分人的哭腔。
我抄起门后的铁锹往后院走去,青苔遍布的石板路湿漉漉的,沿途洒落暗红的碎肉。猪圈铁门半开着,腐臭气息几乎让人作呕。十几头肥硕的黑猪挤在角落里,见到我竟齐刷刷转头,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诡异的精光。
突然,最角落的猪发出一声冷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终于来了...”它缓缓站起,后腿直立,猪皮从脖颈处裂开,露出下面布满血痂的人类皮肤。我惊恐地后退,却听见身后传来铁链声——又一头猪化作人形,獠牙间滴落的涎水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慌乱中我跌进旁边的柴房,借着月光看见墙上挂着的蓑衣下藏着具尸体。那是同村的赵婶,她的脸被啃得只剩半边骨头,怀里还死死抱着半块啃过的猪排。尸体突然睁开眼睛,嘴角咧到耳根,发出刺耳的笑声:“来陪我们...做猪...做猪...”
柴房的门被撞得咚咚作响,猪精们的利爪透过门缝伸进来,沾满黏液的毛发上还粘着碎肉。我摸到墙角生锈的杀猪刀,想起小时候爷爷说过,猪怕见血光。当第一头猪精破门而入时,我挥刀刺向它的咽喉,腥臭的黑血喷涌而出,溅在墙上的瞬间竟燃起幽蓝的火焰。
“你竟敢伤我!”猪精首领发出震天怒吼,整个猪圈开始摇晃。我夺门而逃,却发现整个村子都被浓雾笼罩,每户人家的窗棂后都晃动着猪首人身的黑影。祠堂方向传来阵阵铜锣声,我跌跌撞撞跑过去,看见三伯举着桃木剑站在供桌前,桌上的猪头骨突然睁开眼睛,獠牙间滚落半枚带血的牙齿。
“把这瓶黑狗血泼进井里!”三伯将陶罐塞给我,“三十年前村里为了发家,活埋了云游道士的坐骑黑猪王,从那以后...每逢大旱,就要献祭活人给它...”话音未落,三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进黑暗,只留下满地散落的桃木剑碎片。
我握紧陶罐冲向井台,浓雾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猪眼,每一双都闪着嗜血的红光。井口传来诡异的吸力,我刚要倾倒黑狗血,井里突然伸出一只布满褶皱的猪蹄,将我整个人拽了下去。黑暗中,我看见井底堆积着无数白骨,最中央的石台上,躺着头三丈长的巨型黑猪,它的獠牙上串着十几具人类的尸体。
“终于等到新祭品了...”黑猪王张开血盆大口,腐臭的气息让人窒息。千钧一发之际,我将黑狗血泼向它的眼睛,桃木剑碎片突然从四面八方飞来,刺进黑猪王的身体。它发出震天的惨叫,井壁开始崩塌,无数猪精在岩浆中化作灰烬。
当我爬出井口时,天已经蒙蒙亮。村子里所有猪精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焦黑的猪毛。祠堂供桌上,猪头骨裂成两半,里面滚出半张泛黄的契约——那是三十年前村民与黑猪王签订的血契,用全村人的魂魄换取十年风调雨顺。
自那以后,村里再没人敢养猪。但每到暴雨夜,仍能听见后山传来猪的嚎叫声,还有人看见浓雾中,有个巨大的黑影背着装满尸体的竹篓,在田间缓缓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