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青在琉璃盏中晃荡成碎金。
肖花兰云肩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那豆蔻色的襦裙在烛影里洇出两片绯云来。当她执起银杏木雕花杯盏的手指微微发颤,羊脂玉镯在腕间滑落时,撞碎了林彦秋玄色圆领袍上最后一丝的清冷。
“墨卿...你可看着我罢。”
肖花兰的喉结在珍珠璎珞间滚动,秀发间鎏金步摇悄然扫过林彦秋的衣袖时,带落了三枚梅花钿子。她望着那人始终垂在膝上的青蚨玉佩,忽然怀念起前些日子姐妹们说起过那些在芙蓉帐中有情郎撕扯云锦、碾碎玉珠的暴烈,此刻竟成了肖花兰最勾人的幻梦。
小银炭在泥金香炉里慢慢地化作细小的香灰,肖花兰交叠的绣鞋在青砖地上磨出沙沙响动。当林彦秋的影子在绛纱灯下拉长成修竹时,她腰间坠着的合欢香囊突然湿润起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鹿皮袜渗入地砖,混着合欢花露,在暖阁暗处洇开一滩暗红。
“咳咳,”肖花兰咬住浸满银丝的帕子,喉间逸出的低吟惊醒了案几上的睡莲。她看见林彦秋的影子突然压向纱橱,却也只是俯身拾起那枚滚落的玉佩,肖花兰指尖沾着的合欢花露,在月光下凝成一滴清泪。
推杯换盏至亥时三刻,林彦秋终于是按捺不住掌中酒盏的微颤。此刻肖花兰云肩上的珍珠坠子在烛影里摇晃成星群,豆蔻色襦裙随着呼吸起伏如春潮,腰间合欢香囊的流苏扫过他的玄色圆领袍时,竟又带落了三枚金线绣的并蒂莲。
窗外月色透过纱橱后的合欢花影在泥金香炉上投出蛇形暗纹,肖花兰的喉结随着咽唾沫的动作,将玉颈上的珍珠璎珞勒出青紫痕迹。她执起银杏木雕花杯盏的手指,指甲上蔻丹在酒光中晕开半轮血月。
“墨卿...这酒...怎么这么醉人呐?”
余音未落,胸前云鬓已随着俯身斟酒的动作,将半幅鲛绡抹胸送至林彦秋鼻尖。
林彦秋的瞳孔骤缩成针眼。当肖花兰的金步摇扫过他袖口的云雁纹时,那股混合着合欢花露与龙涎香的热浪,竟让青蚨玉佩在腰间灼烧起来。他回想起去年上元佳节,在被陆氏女如刀在胸的刺痛后,董汝平带着他去肆意放纵的时候。那董汝平醉卧芍药丛时撕裂宫装的暴烈,那些被碾碎的云锦,此刻正化作肖花兰腰间未系紧的鲛绡带,在晚风中摇曳如招魂幡。
“修竹之姿,当配松柏之守。”
喉间滚过这句话时,林彦秋的指尖已触到肖花兰腰间玉环。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掌心沁出冷汗,却在触及那枚刻着“长姊如母”的羊脂玉佩时,手掌突然僵硬的停在半空中。纱橱外传来更漏的滴答声音,恰似孔孟之礼教在林彦秋心湖中投下千钧之石,将他即将破堤的欲念重新碾成碎玉。
飘落的合欢花瓣在纱橱上投下蛇形暗影。林彦秋玄色圆领袍的补服金线在烛影里游移,袖口云雁纹被肖花兰的鲛绡裙裾反复摩挲。当那枚刻着“长姊如母”的羊脂玉佩在掌间灼烧时,他听见自己喉间滚过一声闷雷,那是孔孟礼教与血气方刚在胸腔里交战的回响。
“花兰姐,我过几日就需要去往江南道述职了。”
林彦秋猛地推开雕花木窗,冷风卷着梨花残瓣劈面砸来,却浇不熄泥金香炉里蒸腾的合欢花露。肖花兰豆蔻色襦裙下的鹿皮袜在青砖地上磨出沙沙响动。
“墨卿...我不要你走。”
肖花兰的金步摇突然扫过林彦秋的鬓角,带着酒气的热浪将他未系紧的乌木簪撞落。当那双涂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攀上他喉结时,林彦秋看见樟木箱底的水红绫正在月光里游动,恰似陈舒窈腕间翡翠步摇的倒影。
“我们不可以这样!”
青蚨玉佩撞在雕花案几上,松烟墨在宣纸上洇出半幅《游子志》。林彦秋踉跄后退时,腰间突然被火热的躯体撞个满怀。肖花兰的云鬓在撞击中散落,珍珠坠子纷纷坠地。
“墨卿...你忍心此刻推开我吗?”
肖花兰跌坐在地时,胸前鲛绡抹胸滑落半寸,露出的雪白肌肤上,赫然印着两道青紫指痕。林彦秋望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指尖,突然想起《礼记·曲礼》里那句“男子二十而冠,有室女无外事。”
此刻他掌心的温度,竟比当年在国子监里抄写这段经文时还要滚烫。
当肖花兰的红唇再度逼近时,林彦秋突然抓住窗棂上的铜钩,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太液池的寒气顺着圆领袍的领口灌入,他望着水面碎银般的月光,情欲如春笋破土。
林彦秋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攀上肖花兰胸前的金线并蒂莲,青蚨玉佩在掌心灼烧成熔岩。肖花兰喉间溢出的闷哼惊碎了泥金香炉里的龙涎香,胸前鲛绡抹胸应声滑落,露出半寸雪白。当林彦秋的拇指擦过那枚珍珠乳钉时,窗棂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羽翼声。
“谁,谁在哪里?!”林彦秋连忙踉跄后退,玄色的官靴碾碎满地合欢花瓣。肖花兰跌坐在锦榻上,胸前的金线流苏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珍珠坠子在烛影里滚落。
“不是有人在偷窥我们,是张祭酒的飞...飞鸽传书。”林彦秋攥着素帛急喘,张祭酒的朱砂印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事,速归,即刻。”
肖花兰的金步摇在发间摇晃,涂着凤仙花汁的指尖还勾着林彦秋的乌木簪。她望着案几上振翅的雪鸽,“现在就要走了吗?”肖花兰的声音裹着合欢花露的甜腻,腰间玉环突然松动半分,露出内里系着的鲛绡肚兜。
林彦秋的喉结在玄色官袍下滚动,腰间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肖花兰不知何时跪在身后,唇齿正沿着他脊椎攀援而上。当那枚青蚨玉佩被舌尖舔过时,他听见自己腰间的铜环与她的金线坠子轻轻相碰,清音里,半幅素帛从指间滑落,恰巧盖住那行朱砂小字:“速归,即刻。”
纱门内任合欢花瓣扑簌簌落在襟前,只留下肖花兰半露的香肩在烛影里凝成冰魄。泥金香炉里,合欢花露与龙涎香正在灰烬中缠绵,蒸腾出的烟雾里,林彦秋看见自己案头那方端砚,砚池里游着半尾金鲤。
残阳如血,暮色在太液池上铺开半池胭脂。多年后林彦秋总忆起那日纱橱后的合欢花影,藕色鲛绡抹胸被金线玉环挑落时,雪白肌理在烛影里起伏成春潮。肖花兰腰间坠着的合欢香囊突然松脱,流苏扫过林彦秋玄色圆领袍的云雁纹补子时,泥金香炉里的龙涎香正漫过最后一道理智。
肖花兰望着玄色官袍映衬得愈发潮红的面庞,喉间滚动的珍珠璎珞勒出青紫痕迹。当林彦秋的指尖终于撕裂云锦时,她听见自己发间的金步摇碎成满地银铃。鲛绡肚兜滑落的刹那,半枚玉麒麟坠子凝成露珠,恰似当年震碎的玉珠串。
当玄色官靴在青砖地上碾出碎玉般的声响时,肖花兰正将脸埋进锦被。合欢花瓣从发间簌簌坠落,她突然惊觉腰间空荡,这才趿着绣凤拖鞋冲出院门,巷口“德善堂”的药幌正在暮色里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