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
李克垚眼前的数字,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他手里,只有两万两千块。
这是他重生以来,没日没夜,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汗钱。
这笔钱,不仅要支付小作坊工人的薪水,更是未来一段时间全家老小的嚼用,弟妹的学费,以及他后续所有计划的启动资金。
选择第二种方案,一万五千块,百分之七十五的成功率。
这个成功率,在很多人看来已经足够高了。
剩下的钱,能让一家人的生活不至于那般窘迫,至少还有资金周转。
可一旦那百分之二十五的失败降临……
父亲,依旧是死路一条。
不过是,多受些罪,多拖些时日罢了。
李克垚的呼吸微微一滞,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前世父亲在病床上痛苦呻吟,最终绝望逝去的画面。
不!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第三种!”
斩钉截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他口中迸出。
“我要请目前最好的专家来做这场手术,越早安排越好!”
“钱,我马上去交一部分,剩下的不够,我来想办法!”
前世,父亲就死于这病床上,死于没钱医治,死于伤势恶化!
这一世,他李克垚回来了!
他要让父亲活下来!
只要父亲能活下来,任何困难,他都能克服!任何代价,他都愿意承受!
医生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好!医院这边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费用缴齐,立刻安排手术!”
李克垚与医生敲定细节,转身便准备回村筹措那近八千块的缺口。
母亲金秀兰听闻后,泪眼婆娑,却也执意要一同回去。
她要回去借钱。
老头子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虚弱却坚定地嘱咐过,让她回村后,无论如何也要去娘家,去李克垚爷爷那边,哪怕是腆着老脸,也要借些钱来。
这笔钱,他们老两口以后慢慢还,一辈子去还!
绝不能全压在克垚一个人身上。
这孩子,太倔了!
太独断专行了!
非要把他爸弄到省城来,县里开刀明明一万块就够了。
听儿子的意思,他手里能拿出一两万,剩下的,她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去拼凑!
大不了,以后冬天雪再大,她也进山挖药卖钱还账!
李克垚拗不过母亲,只能雇了个男护工暂时照看父亲。
乌贼生意不能停,那是眼下唯一的现金流。
三天之内,八千块,一分都不能少!
否则,医院不会手术!
母子俩一踏进村子,便有相熟的村民围上来询问李勇兵的伤情。
刘二那大嗓门,早把李勇兵被车撞的事情嚷得全村皆知。
“送到省医院了。”
李克垚眼眶微红,声音却依旧沉稳。
“过几天动手术,情况不太好,多谢大伙儿关心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带着一股子精气神,并未因这天降横祸而颓丧。
他是经历过两世风雨的人,此刻心底对父亲的担忧如烈火烹油,生怕重蹈前世覆辙。
但他不能慌,更不能把焦急写在脸上。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哎哟,那得花老鼻子钱了吧?省城医院,住不起啊,贵死个人!”一个村民咂舌道。
“嗯,手术费要三万。”李克垚平静道。
“啥?三万?!”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可听刘二说了,勇兵兄弟那伤,在县医院动手术,顶天也就一万块!你这是被医院当冤大头宰了吧!”
“是啊克垚,县医院那成功率,听说也有个五成呢!”
李克垚淡淡道:“县医院这个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他多说了一个零,为了让选择更具压迫感和对比性。
村民们面面相觑,随即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李克垚。
三万块!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李家村,起码三四户光景过得顶宽裕的人家,掏空家底的全部积蓄!
这积蓄里,还得算上他们住的土坯房,养的鸡鸭猪羊!
有人甚至夸张地说,三万块,能把村里所有的岩石浅滩都给包圆了,天天吃海鲜都吃不完!
三万块,要是换成十块五块的票子,堆起来也有一小摞了,数钱都能数到手抽筋!
李克垚,竟然要拿这笔天文数字,去给他那个半死不活的爹治伤?
一个平日里与李家有些不对付的婆娘,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啧啧,李克垚现在可真是有钱烧的!三万块啊,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听着都吓死人!”
李克垚眼神平静地扫过她,语气淡漠却掷地有声:
“那是我爹。”
“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只要能救他的命,砸锅卖铁,我也认!”
“再大的代价,老子也愿意出!”
这话一出,先前还议论纷纷的村民,不少人脸上都有些发烫。
农村里,虐待老人的虽然不多,但对老人小病小痛不闻不问,能拖就拖的,却也不在少数。
很多老人生了重病,别说送省城、县城医院了,便是愿意送到镇医院开点药吊瓶水,都算得上是孝顺儿子了。
多少老人的病,不是治不好,而是一拖再拖,活活拖到油尽灯枯,无药可救!
谁家见过像李克垚这样的?
明明县城就能动手术,偏偏要花几倍的价钱送到省城去?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多出来的一点点活命机会?
这李克垚,狠起来是真狠,但这份孝心,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要知道,以前村里人看得最多的,就是李勇兵气得满脸通红,操着扫帚疙瘩,追着李克垚和李克宁满村子跑。
李克垚那小子,有时候能围着村后的岩石区跑上好几圈!
脚上的破拖鞋都跑飞了,最后被李勇兵逮住,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谁能想到,当初这个挨打最多,看着最不着调,最不争气的李克垚,竟还有这样铁骨铮铮、孝感动天的一面?
李克垚没再理会村民的议论,安顿好母亲后,便立刻将这些日子积攒的乌贼装上驴车,直奔县城。
送完货,他没急着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一趟顺城市公安局。
父亲是被车撞的,肇事车辆逃逸,这是刑事案件!
他们村口虽然没有监控,但进出县城的主要路口,还是有监控探头的。
虽然查出来的希望渺茫,但李克垚不打算放弃!
前世,随着父亲的含恨而逝,这桩案子最终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这一世,他不仅要报案,还要亲自去盯!
他特意找到了李军。
上次抓捕李言团伙,李克垚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算是立下了大功。
那个案子,对整个顺城市公安系统而言,都是一桩震动不小的大案要案,甚至还得到了省里的口头嘉奖。
负责此案的李军,也因此得了些许功劳,最近刚提了副科,有了间独立的办公室。
见到李克垚进来,李军显得十分热情,亲自给他泡了杯热茶。
“李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坐,快坐!”
“李哥,我来报案。”李克垚也没绕弯子,沉声道,“我父亲前两天在村口被车撞了,伤得很重,现在省医院躺着,肇事车辆当场就跑了……”
这种恶性肇事逃逸事件,每年都有发生,但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那种愤怒与无力,足以烧毁一切理智。
前世父亲因此丧命,这份刻骨的仇恨,李克垚永世不忘!
“肇事逃逸?”李军闻言一愣,眉头微蹙,“这个案子,按规定是归交通队那边管,你来我这里……”
他有些疑惑,公安局内部也是分工明确的,李克垚这显然是找错了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