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高乐瑶仰望着李乾,眼中仿佛映着万千星河。他逆光而立的身影,在她眸中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边。
“你......“杨曦脸色惨白,嘴唇不住颤抖。
他原以为李乾不过是个寻常武夫,哪曾想自己带来的三四十号家奴,竟在转瞬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哪是人?分明是修罗场里爬出来的煞神!
“不是要杀我吗?”李乾向前迈出一步,靴底碾碎青石上的血渍,“来,让我瞧瞧杨公子的手段。”
“你、你别过来!”杨曦踉跄后退,锦缎靴子绊在昏迷的奴仆身上。他狼狈跌坐在地,镶玉的幞头歪斜着,露出底下稀疏的发髻。
李乾冷笑一声,铁钳般的大手揪住杨曦的衣襟。
蜀锦织金的料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竟像只待宰的鸡崽般被提离地面。
“英雄饶命!是在下有眼无珠!”杨曦涕泪横流,方才的嚣张气焰早化作裤裆里漫开的腥臊。
“啪!”
一记耳光抽得他头冠飞落。
“敢动我的人?”李乾反手又是一掌,杨曦左颊顿时肿起紫红的指印。
第三掌落下时,这位杨国忠的幼子竟两眼翻白,软绵绵地垂下了脑袋。
“这就晕了?”李乾诧异地挑眉。
他原以为这等跋扈子弟至少会放几句狠话,没想到竟是个银样镴枪头。
“好臭!”高乐瑶突然掩鼻急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杨曦裆下湿透一片,地上还汪着滩黄浊液体。
“晦气!”李乾嫌恶地甩手,杨曦的身子便如破麻袋般飞出去,重重砸在丈外的拴马桩上。围观的百姓慌忙散开,生怕沾到那腌臜东西。
“打得好!”
“壮士留个名号!”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几个被杨家欺压过的商贩更是红着眼眶跪下磕头,青石板被撞得咚咚作响。
李乾摆摆手,揽过高乐瑶纤细的腰肢转身离去。
少女温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发间茉莉香混着龙首原的春风,酿成醉人的芬芳。
她仰起的小脸上缀着两涡梨涡,眸中流光溢彩,那是将漫天星河都揉碎在眼底的欢喜。
女子最是经不住这般情状,当危险临头时,有个男子挺身而出,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的人”,更为了她不惜与权贵相抗。
这般情景,任是铁石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
更何况她与李乾朝夕相处,二人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早该有个契机来捅破。只是......
“可那是杨国忠的幼子啊。”
高乐瑶葱白的指尖绞着帕子,黛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虽说杨国忠眼下奉旨出京,但等他回长安得知此事,岂会善罢甘休?
李乾见状,笑着捏了捏她紧绷的香腮:“怕什么?我可是龙武军的郎将。杨国忠若敢动我,大将军非掀了他的老巢不可!”
这话倒非虚言,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李乾早摸透了陈玄礼的脾气。
这老将军护起犊子来,连圣人的面子都敢驳。作为龙武军双星之一,他若有个闪失,陈玄礼真能带着禁军把杨府围个水泄不通。
杨家势大不假,可这手却伸不进龙武军。
陈玄礼执掌禁军数十载,连权倾朝野的李林甫都插不进手,唯有太子李亨能稍加影响。
有这块金字招牌傍身,再加上陈玄礼这座靠山,李乾还真没把杨家的报复放在心上。
几日后,李乾照例入宫当值。
暮鼓时分,他正踏着夕阳余晖出宫,不料却被安禄山撞个正着。
这位胡将刚在宫中陪驾数日,今日难得出来透气。他眯着三角眼打量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但见李乾龙行虎步,玄色军服勾勒出匀称的身形,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英气逼人。
再低头看看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安禄山突然暴喝:“来人!给本帅拿下那厮!”
身侧的胡人武士面面相觑:“节帅,以何罪名拿人?”
“本帅看他碍眼!”安禄山恶狠狠地揪着络腮胡,越看那背影越觉刺目,那般英武的身姿,衬得自己活像个酒囊饭袋。
这念头一起,他肥厚的面皮顿时涨得紫红:“抓过来!让他给本帅磕三个响头!”
安禄山在范阳时看谁不顺眼就当街鞭笞,如今到了长安,跋扈性子反倒变本加厉了。
李乾刚接过龙武军士递来的缰绳,青骢马正不耐烦地刨着前蹄。忽听一声暴喝如炸雷般响起:“那厮!给爷站住!”
他蓦然回首,只见三个铁塔般的胡人武士大步流星而来。日光下,他们身上的狼牙饰物叮当作响,腰间的弯刀泛着森冷寒光。
“几位是在唤我?”李乾剑眉微蹙,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马鞭。
为首的胡人武士狞笑一声,露出镶金的犬齿:“这朱雀大街上,除了你这不知死活的,还有谁敢违逆我家大人的意思?”
“恕李某眼拙。”李乾目光渐冷,“不知诸位是?”
“你不必知道。”另一个胡人拍了拍腰间的弯刀,“我们大人要去叩头,现在、立刻、马上!”
安禄山在范阳时便从胡人中挑选骁勇善战者收为义子,号称“曳落河”,个个都是能徒手搏虎的狠角色。
此刻这三个武士肌肉虬结,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叩头?”李乾怒极反笑,眼中寒芒乍现,“李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们家大人又是哪根葱?”
“放肆!”胡人勃然大怒,“我家大人乃平卢、范阳两镇节度使,东平郡王!让你跪是看得起你!”
“安禄山?”李乾心头一震。他早听闻这胡将跋扈,却不想竟嚣张至此,素不相识便要当街折辱朝廷命官!
未及细想,三个胡人已呈品字形围拢。其中一人突然发难,蒲扇大的手掌带着风声直抓李乾肩头。
这些胡人武士确实了得,这一抓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所有退路。
电光火石间,李乾手腕一翻,竟后发先至扣住对方脉门。那胡人只觉腕骨仿佛被铁钳夹住,还未及惨叫,便听“咔嚓”一声脆响,一截白森森的断骨刺破皮肉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