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哥!”一个保镖快步跑近,声音压得低沉。
“岩哥他……伤得不轻,头上一直在流血。”
林泽琛搂着舒嫣的胳膊僵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拍了拍舒嫣的背。
“我们去看看林岩。”
林泽琛几乎半架半抱着舒嫣。
两人穿过红蓝交错的光晕。
医护人员和警察在停车场里来回穿梭。
空气里一股消毒水和血混杂的味儿,呛人。
舒嫣的腿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
全靠林泽琛手臂撑着。
不远处的柱子底下,林岩靠坐着。
几个医护人员围着他。
他额头上一道口子,看着就吓人。
血把半边脸和衣服都染红了。
医护人员正给他止血包扎。
他脸色惨白,正大口大口喘着气。
看到林泽琛过来,还硬扯出一个笑。
“琛哥。”林岩的声音有点飘。
林泽琛眉头紧锁,走到他面前蹲下,目光快速扫过他的伤处,“还好吗?”
林岩咧嘴,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却还是嘴硬道。
“死不了。琛哥,这回头我哥知道了,非得罚我蹲一个月的马步不可,说我学艺不精,丢他的人。”
舒嫣看着林岩头上的血,胃里一阵翻腾。
这就是他们刚才经历的。
不是电影,不是噩梦,是真实溅在身上的滚烫鲜血。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林泽琛的手。
医生们迅速评估完毕,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需要立刻送急症室,头部创伤,必须做详细检查。”
几个医护人员合力将林岩抬上急救推床,迅速推向电梯,往楼上急症室送去。
林泽琛站起身,看着林岩被送走,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渗血的胳膊。
那个提醒他的保镖又凑近:“琛哥,您的手臂也得处理,万一感染了……”
“嗯。”林泽琛应了一声,转向舒嫣,“我们去医院。”
舒嫣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点头,紧紧跟在他身边,一步不落。
警局那边有专人去交涉,林泽琛和舒嫣则直接被送往楼上的急诊室。
急诊室灯火通明,与停车场内的幽暗混乱截然不同。
医生很快为林泽琛清理了手臂的伤口,重新包扎。
伤口不深,应该是那一棒球棍砸下去之前,就被短匕划伤的。划得有些长,失血也让他脸色更显苍白。
舒嫣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看着医生处理他的伤,看着纱布被血染红又换下。
她的嘴唇抿得发白,一言不发。
医生很快为林泽琛清理包扎完毕,伤口被妥善地裹在纱布之下。
一名保镖快步走近,低声汇报:“琛哥,松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
林泽琛“嗯”了一声,目光转向舒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林岩那边应该也快有结果了,我们去看看。”
两人来到急诊室外的等候区。
没过一会林松赶到了。
他恭敬的喊了一声:“琛哥。”
然后对舒嫣也点头打招呼。
林岩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半张青肿的脸,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的一只手臂被白色石膏固定着,吊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背上插着输液针管。
他双眼紧闭。
“医生,他怎么样?”
林泽琛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舒嫣能感觉到他话语中潜藏的重量。
主治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有些疲惫,他摘下口罩,解释道。
“病人头部有轻微脑震荡,但没有颅内出血,这是万幸。”
“主要是外伤,缝了十几针。左手手臂多处骨折,已经做了复位和固定。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病人麻药还没醒。需要休息一下。”
听到“没有颅内出血”,舒嫣才稍稍松了口气。
警察过来要求两人做笔录。
林泽琛对舒嫣说:“这边交给我。我让人送你回去。你早点休息。”
“可是……”警察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
“按照规定,舒小姐作为驾车撞人的当事人,必须第一时间配合我们调查。这关系到案件的定性。”
林泽琛的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他盯着那个警察,语气虽然不重,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她今天已经受到够多惊吓了,精神状态不适合做任何笔录。所有事情,我来承担。有任何问题,直接找我。”
那股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让年轻的警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却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松见状,立刻上前一步。
挡在了林泽琛和警察中间,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语气却十分客气而坚定:“这位警官,您看这样行不行?”
“琛哥和林岩都是受害者,舒小姐是为自保,情急之下才会有所行为。”
“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警方调查。但舒小姐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现在让她回忆那些场面,对她来说太残忍了。不如等她情绪稳定一些,我们主动联系各位,再详细说明情况?”
林松说话滴水不漏,既给了警察台阶,又表明了态度。
那名警察和同伴对视一眼,显然也知道林泽琛这样的人物不好轻易得罪。
林松的话合情合理,他们也不好再强硬坚持。
林松笑着应下:“一定一定,多谢警官体谅。”
说着,他便转身,对身后一名一直默不作声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送舒小姐回去,确保安全。”
“是,松哥。”那保镖立刻应声。
舒嫣看着林泽琛,心中百感交集。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我……我明天晚上来找你。”
林泽琛转过身,在众人目光中,俯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温暖干燥的触感一闪而逝。
“去吧。”
舒嫣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御翠豪庭。
玄关的灯刚亮,舒慧兰的声音就从客厅飘了过来。
带着几分急切和探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和那个林泽琛……聊得怎么样了?”
客厅的灯光有些晃眼。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她妈这连珠炮似的盘问。
她换下高跟鞋,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只想赶紧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
“我们是去看病人,没聊。”
“没聊?”舒慧兰显然不信,几步跟到舒嫣身后,声音拔高了几分。
“你跟着他出去了大半天,就纯粹去看个病人?什么都没问?他之前未婚妻的事,瞒着你,总得给个说法吧?你们俩以后到底怎么打算的?他家里的情况你都清楚吗?嫣嫣,你可不能再犯傻了!”
舒慧兰的每一句话都像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舒嫣紧绷的神经上。
她能理解母亲的担忧,但此刻,她只想逃离。
“妈,”舒嫣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浴室。
“我今天真的很累,不想聊这些。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关上,隔绝了舒慧兰未尽的絮叨。
舒慧兰站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
她对着紧闭的浴室门抱怨了几句“死丫头,翅膀硬了,什么都不跟妈说。”
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悻悻地下楼去秦岚家了。
这丫头的脾气,她太清楚了,真不想说的时候,撬都撬不开嘴。
热水兜头淋下,舒嫣才感觉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水汽氤氲了整个浴室,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靠在冰凉的瓷砖上,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和思绪。
她以为自己开着车撞过去的时候,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可现在她才明白,勇气是一瞬间的爆发,而恐惧,是漫长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