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到达医院。
下了车，舒嫣便不让林泽琛牵她的手。
三人来到施瀛病房。
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施瀛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那张曾经明艳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唯有眼睫在微微颤动，泄露着她并未完全昏睡。
床边矮凳上，施太太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憔悴与愤懑，眼眶红肿，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她一见林泽琛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抢在所有人之前开了口。
“阿琛，你可算来了！你一定要为我们家阿瀛做主啊！这孩子……孩子没保住就算了，她自己也险些丢了半条命啊！”
说着，泪水断了线般滚落，字字句句都透着控诉。
林泽琛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略微颔首，视线在施瀛苍白的脸上一掠而过，声音听不出波澜：“施太太，节哀。医生怎么说？”
施太太哽咽着，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医生说…说阿瀛失血过多，要好好休养。可是阿琛，她受的这个罪，难道就白受了吗？都是因为……”
施瀛听到声音，已经醒来，声音细若游丝，及时制止了母亲接下来可能更失态的言语：“妈……”
施太太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舒嫣。
有外人在，她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神里尽显不自然。
施瀛看向林泽琛和舒嫣，声音虚弱：“阿琛，你们来了。”
然后又对舒嫣说：“舒经理，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要不然我可能就有生命危险。”
舒嫣这才开口：“施总，您客气了，您身体还没恢复，注意休息。”
她将手里提着的果篮和补品放到床头柜上，“一点心意。”
施太太也连忙接话：“原来是舒经理救了我们阿瀛，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改天一定登门道谢。”
施瀛在施太太的搀扶下，勉强想坐起身：“舒经理，您太客气了。”
她喘了口气，转向一旁的林岩：“林岩，你能带舒经理去旁边休息室稍等片刻吗？我有几句话想和阿琛单独谈谈。”
林岩看向林泽琛，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舒嫣立刻会意：“好的，施总，你们聊。”说着便转身朝外走。
路过林泽琛时，林泽琛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语气斩钉截铁：“不必。舒嫣是我女朋友。有什么话，当着她的面说。”
“什么？”施太太如同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瞪得老大。
“阿琛，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我怎么没听你爷爷说起过？”
林泽琛语气平淡：“暂时，还没来得及带她去见爷爷奶奶。”
舒嫣轻轻挣开他的手，朝他安抚地笑了笑：“你们先谈正事，我和林岩在外面等你们。”
她还是选择避开这种明显不适合她在场的局面。
林岩会意，替舒嫣拉开病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合上。
病房内，短暂的沉默后，施太太压抑的情绪再次井喷：“阿琛，那个阿坤简直不是人！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才急着要把阿瀛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他之前就逼着阿瀛去打胎，是阿瀛不肯啊！那孩子……那孩子也是你们林家的血脉啊！”
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几乎要背过气去。
林泽琛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哭天抢地的场面没什么耐性，他直接看向病床上的施瀛。
“施瀛，说重点吧？我相信，你们都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
施瀛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地开口：“阿坤……他想要拿走《逆风驰行》的所有投资收益。”
“我没答应，所以起了冲突。他推了我，我撞到了洗手间的洗漱台……孩子就这么没了。”
林泽琛出声打断：“如果当时你选择打120呢？如果及时送到医院，今天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这话一针见血，带着冷意。
施瀛猛地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林泽琛会知道得这么具体，连她没有第一时间求救都清楚。
“施瀛，”林泽琛的声音比之前更沉了几分。
“你投资《逆风驰行》的那两个亿，资金来源，和阿坤有关系，对吗？”
这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施瀛的脸色更加苍白。
“阿坤现在在哪里？”林泽琛继续追问。
施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出事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施太太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泪水涟涟。
“阿琛！阿琛你听我说，阿瀛她也是被逼无奈啊！那个阿坤，他不是人！他捏着阿瀛的错处，狮子大开口，他不仅要那两个亿，他还想要《逆风驰行》所有的利润！阿瀛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钱给他！”
林泽琛眼神锐利地看向施瀛：“你那两个亿，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借’的？还是私自挪用了伯康公司的公款？”
施瀛身体一颤，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半晌，她才艰难开口：“我那时候……没办法。阿坤突然变卦，不肯出资，我一时情急，就利用了伯康公司财务总监的职务之便，先‘借用’了两个月。”
“我跟阿坤也说了，这两个亿我可以立刻还上，只要《逆风驰行》的款项一到。可他……他居然要让律师起诉我挪用公款！”
林泽琛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你今天找我，是想谈什么？这些听起来，都是你和阿坤之间的私人恩怨。”
施瀛急切道：“阿琛，你能不能帮我，劝说一下阿坤？”
“孩子没了，我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只要他不追究那笔钱，也别动《逆风驰行》的利润。我们施家现在急需这笔钱周转。”
施太太也连忙附和：“是啊，阿琛！你出面劝劝阿坤吧，他以前最听你的话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看在施海的份上……”
“阿姨，你也知道那是‘以前’。”林泽琛打断她。
“现在阿坤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阿琛，你怎么能不管啊！”施太太的情绪彻底失控。
“我们施家这次是真的遇到天大的难关了！要是……要是施海还是个正常人，他肯定不会让施家走到这一步的！
“阿琛，当初施海也是因为你们林家才变成这样子！这份恩情，这份责任，你不能忘啊！”
“阿姨，是阿瀛自己选择了和阿坤在一起。”林泽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
“施家的资金窟窿，是因为阿坤才出现的，还是因为您自己这些年在外面那些所谓的‘高回报投资’，您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至于施海的事情，林家当年的补偿，是整个榕城都知道的诚意。我们林家，不欠施家什么。”
施太太被他这番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泽琛这简直是当面把她的遮羞布都给扯下来了！她那些投资，确实……血本无归。
林泽琛那句“是阿瀛选择了和阿坤在一起”，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插进施太太的心窝。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悲切瞬间凝固，随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差点瘫软下去。
“阿琛……”施太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
“话是这么说，可阿瀛她也是一时糊涂啊！那个阿坤，他当初花言巧语，把我们阿瀛骗了……”
“妈！”施瀛低喝一声，打断了施太太徒劳的辩解。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林泽琛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撕开她不愿面对的现实。
是啊，路是她自己选的，苦果自然也该她自己尝。
可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要落得如此下场！
施太太见女儿这样，心疼不已，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转向林泽琛。
“阿琛！可不可以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保住《逆风驰行》的利润，你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施家的股份，我们可以……”
“施家的股份？”林泽琛嘴角勾起，带着嘲讽。
“施太太，你觉得现在的施家，还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吗？欠伯康公司的窟窿，怕是不止那两个亿吧。阿姨您在外面那些‘投资’，收益如何？我听说，有些项目，连本金都拿不回来了？”
施太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些事情，她自认做得极为隐秘！
施瀛看着母亲的反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她知道，今天想从林泽琛这里讨到任何好处，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她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阿琛，这次《逆风驰行》为林盛R9宣传带来的效益，我想已经超出你的预期了。林盛投资的一个亿，所对应的分红，能不能……”
她咬了咬下唇，“……不要了？”
林泽琛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提议，他嗤笑一声。
“施瀛，你在说笑吗？当初我们签订协议，林盛集团投资百分之二十五，按照影片的实际收益，我们分红只拿百分之十，外加R9的广告宣传。一切按照协议约定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可那是用我解除婚约换来的！”施瀛急了。
“林盛投资一个亿，现在《逆风驰行》大爆，你们要分走至少三个亿！我那个交换条件，根本就不对等！林盛集团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林泽琛面无波澜：“为了履行这份协议，舒嫣为此难受了足足三个月。这笔损失，你觉得区区三个亿，补得回来吗？”
话已至此，再无多言。
林泽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显然不打算再浪费时间。
“阿琛！”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病房时，施瀛突然叫住了他。
“你今天这样……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初退了和你的婚约，选了阿坤？”
林泽琛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懒得回，：“你想多了。”
说完，他拉开病房门，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