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嫣拉着舒慧兰回到御翠豪庭,一进家门。
那扇房门被重重甩上,发出的巨响,震得舒慧兰心尖一颤。
舒慧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女儿那决绝的背影,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
让她感到莫名心慌。
舒慧兰以为,舒嫣会哭,会闹,会声嘶力竭地质问她。
然而,从医院到家,舒嫣一路沉默得可怕。
那份寂静,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平日里任她怎么数落,怎么责骂,舒嫣多数时候只是听着,鲜少真正顶撞。
可一旦触及她的底线,或者把她逼急了,她便会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来抗议,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让人心悸。
高考填志愿那次便是最深刻的教训。
她执意要舒嫣填报师范院校,安稳妥当,舒嫣却一门心思非财大不上。
母女俩为此僵持不下,她以为骂几句,女儿就会妥协。
可舒嫣梗着脖子,一个字也不肯改。
之后整整一个月,都没和她说一句话,母女俩形同陌路。
直到财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中,那层冰才勉强打破。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自己隐瞒了徐正达的事,还是……因为林泽琛?
舒慧兰越想心越乱。
晚饭时分,舒嫣的房间依旧悄无声息。
舒慧兰精心准备了些清淡的粥菜,小心翼翼地端到女儿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嫣嫣,出来吃点东西吧,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无人应答。
她又放柔了声音,唤了几声,里面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她忍不住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息凝神地听了半晌,却听不见丝毫动静。
这让她心里越发没底,七上八下,该不会在里面出什么事吧?
舒嫣回到房间,便把自己重重扔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床头柜上,手机不知疲倦地震动着,屏幕一次次亮起联系人姓名,又一次次不甘地黯淡下去。
她没有半分理会的念头,烦躁地摸索着,干脆利落地将其关掉。
耳根是清净了,心却像被一团乱麻缠绕,愈发烦闷。
夜色渐浓,一阵门铃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闷。
舒慧兰警觉地从猫眼里望出去,来人竟是林泽琛。
她心头的火气“蹭”地就窜了上来,可瞥了眼女儿紧闭的房门,又硬生生将那股邪火压了下去。
她只冷着脸,将门拉开一条窄缝,语气不善:“她睡了,你回去吧。”
说完,不等林泽琛有任何反应,“啪”的一声,门板合拢,差点拍到他的鼻子。
林泽琛站在门外,不死心地掏出手机拨打舒嫣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他蹙着眉,在门外站了许久,夜风吹过,有些凉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离开,转道去了裴智韬家。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泽琛又准时出现在了舒嫣家门口,锲而不舍地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依旧是舒慧兰,她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显然一夜未曾好眠。
看见他,脸上更是没有半分好脸色,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火气,隔着门板便没好气地回绝:“嫣嫣还没起!”
随即“砰”的一声,再次将他隔绝在外。
若在平时,以舒慧兰的脾气,早就冲出去找林泽琛理论了。
秦岚那番关于他有未婚妻、甚至还有孩子的话,犹如在耳——这不明摆着欺负自家女儿吗?
可眼下,她实在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心情。
女儿房门紧闭,如同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她不敢再往上添一把干柴。
更何况,她自己也瞒着徐正达的事,心中有愧,底气不足,生怕一个不慎,言语失当,反而引得舒嫣更加反感。
她只能将满腔怒火和担忧强压下去,选择将林泽琛拒之门外,权当眼不见为净。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舒嫣的房门依旧纹丝不动,屋子里静得让她发慌。
从清晨到正午,任凭舒慧兰如何在门外软语相劝,如何焦急敲门,里面竟是没一点回应。
她开始真正害怕起来,这孩子不吃不喝,水米不进,是铁了心要折磨自己,还是想折磨她这个当妈的?
万一饿出个好歹……越想越怕。
舒慧兰手脚一阵阵发颤。
终于在下午时分,再也撑不住了,颤抖着手拨通了秦志强的电话。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老秦,你快过来看看吧,嫣嫣她……她把自己锁在房里快一天一夜了!我怕她出事啊!”
秦志强接到电话,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见舒慧兰六神无主、在客厅里团团转的模样。
他先是沉声安抚了几句,让她稍安勿躁。
随即,他走到舒嫣房门前,抬手敲了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嫣嫣,是爸爸。开门跟爸爸说说话,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总闷在里面也不是办法,啊?”
里面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舒慧兰在一旁急得眼圈都红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这可怎么办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会不会想不开……”
秦志强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我了解嫣嫣,她就是这种脾气,有事都喜欢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较劲。等她自己想通了,就没事了!”
“这点就没随我,有什么事就应该说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舒慧兰带着哭音抱怨。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秦志强皱了皱眉,走过去拉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不其然又是林泽琛。
他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但却恳切,显然也是一夜未安。
舒慧兰一见是他,顿时拉下脸,刚想开口呵斥,却被秦志强抬手拦住了。
“让他进来。”秦志强语气平静,果敢决断。
“老秦!你让他进来干什么?!”舒慧兰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抱怨和不解,狠狠瞪了林泽琛一眼。
林泽琛仿佛没有接收到舒慧兰的怒火,目光越过她,焦急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然后转向秦志强和舒慧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和郑重:“阿姨,秦叔叔,能让我和舒嫣单独聊一聊吗?我有话想亲口对她说清楚。”
秦志强打量了他片刻,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缓缓点了点头。
转头对兀自气鼓鼓的舒慧兰说:“慧兰,让他试试吧。嫣嫣这都快两天没出房门了,水米未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有些心结,还得当事人自己去解开。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让她一件一件地理清楚。”
他轻轻拍了拍舒慧兰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总得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也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