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琛开门出去。
没过一会，林泽琛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再次回到办公室。
“叫了附近餐厅的外卖。”他随口解释，将食物一一取出，摆在矮几上，“希望你不介意简单一些。”
所谓的“简单”，是几盒纹理精致的日式便当。
林泽琛动作熟练地揭开盖子，摆好筷箸，示意她坐。
舒嫣有片刻的恍惚。
“怎么了？”林泽琛见她站着不动，问了一句。
“没什么。”舒嫣敛了心神，小心翼翼地坐下，“谢谢您，林总。”
林泽琛唇角微动，像是个笑：“吃吧。”
舒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食物的香气勾起了胃部的强烈反应，她努力维持着仪态，到底还是比平时吃得快了些。
林泽琛偶尔会看她一眼，但多数时候，他看着面前的文件。边吃边工作，对他而言或许是家常便饭。
食物抚慰了空空如也的胃，舒嫣的思维也越发清晰。两人继续讨论方案的细节，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这个设想很有创意。”林泽琛指着舒嫣刚写下的一个计算公式，“但实施起来可能会遇到阻力。生产部那边对工艺改动一向很谨慎。”
舒嫣想了想：“如果我们先做一个小规模的试点呢？选最具代表性的几个产品线，证明这套方案的可行性。”
林泽琛点头：“可以一试。”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这会增加你的工作量。能应付得来吗？”
这句关心来得猝不及防，舒嫣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那么冷硬了。
“我没问题的。”她轻声说，随即补充道，“而且有顾以闻一组人员协助，他们都很可靠。”
林泽琛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个顾经理确实不错。”他合上文件，“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舒嫣这才注意到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连忙站起身：“不用麻烦您了。”
不等舒嫣把，“我自己开车了。”这句话说完。
林泽琛抢先道：“我顺路。”他已经拿起了外套，“路上我们再探讨一下原材料损耗这一块成本控制。”
舒嫣还想说她常常加班到深夜，一个人回家已是常态，可“讨论工作”这个理由，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收拾好文件，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公司大楼已经安静下来，偌大的走廊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
电梯里，林泽琛站在舒嫣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狭小的空间里，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似乎是某种高级沐浴露的味道，混合着他独特的气息。
“林总，”舒嫣打破沉默，“谢谢您今天的指点和…”她顿了顿，“晚餐。”
林泽琛看向她，嘴角微微上扬：“举手之劳。”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林泽琛引领舒嫣走向他的座驾。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没有张扬的标志，却散发着内敛的奢华感。
他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舒嫣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
车内比她想象中舒适，座椅柔软得恰到好处。林泽琛上车后，轻轻启动了引擎。
也许对真正站在顶端的人。
比如那些汽车行业的决策者。
一个张扬的标志反而显得多余。
他们追求的。或许仅仅是这份无需言语的舒适。
林泽琛开车很稳，目光专注于前方，车内相对安静，只有林泽琛低沉的声音在讲解，以及舒嫣偶尔的回应。
“提高员工激励比率，直接关联产成品率，理论上能有效控制原材料损耗。”林泽琛的目光专注前方，声音沉稳而清晰，“但核心在于这个比率的设定。定得太高，公司成本压力会骤增；定得太低，又无法充分激发员工的积极性。”
舒嫣认真听着，脑中飞速运转着。她接口道：“是的，林总。我觉得可以先基于历史数据，计算出一个基础的损耗率。在此基础上，每降低一个百分点，就给予相应的阶梯式奖励。这样既能逐步优化成本结构，也能让员工清楚看到他们的努力如何转化为实际收益。”
林泽琛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思路清晰。具体的奖励比率和阶梯设定，需要更精确的测算来支撑。你明天能整理一份详细的报表给我吗？”
“没问题，林总。我回去就着手准备。”舒嫣立刻应下。
讨论在行进中继续。林泽琛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逻辑力量，舒嫣在倾听和交流中感觉自己的思路越来越开阔，对方案的细节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知不觉，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已经到了小区楼下。
舒嫣解开安全带，转向林泽琛：“非常感谢您，林总。路上小心。”
林泽琛点头：“明天见。好好休息。”
舒嫣推开车门，刚要下车，却听见林泽琛又说：“对了，你今天的想法很有价值。”
这句肯定让舒嫣心头一暖。她回头对上林泽琛的目光，轻声道：“谢谢。”
走向小区大门的路上，舒嫣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的注视。直到她走进大厅，才听见汽车引擎重新启动的声音，渐渐远去。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她靠在墙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手机上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是徐有恩发来的工作进度汇报。舒嫣强打精神回复了几句，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
临睡前，她想起了明天还要向胡长宇提交新方案。想到那个20%的目标或许真的能实现，心情又稍微轻松了一些。
第二日清晨，舒嫣拎着早餐下楼。
昨晚林泽琛送她回来，她的车还停在林盛集团那边，本打算打车过去。
然而，楼道口那个熟悉的车影，让她脚步蓦地一顿。
林泽琛的车，就静静地停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看到她出来，驾驶座的车窗无声地降下。
“上车。”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舒嫣拉开车门，将早餐放在腿上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密闭，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林泽琛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早餐闻起来不错。”
舒嫣低头看了眼纸袋，是她早上点的星巴克汉堡和咖啡外卖。
汉堡还是热的，香气确实有些明显。
她自己也闻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会提起。
“怕味儿熏着您车，我打算到公司再吃。”舒嫣解释着，笑容有几分不自然。
“无妨。”林泽琛的注意力转向她腿上的纸袋，“我也没吃。你这份，分量足吗？”
他语气没什么波澜，舒嫣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林总您要是饿了，您先吃。”她立刻把袋子往前递了递。
林泽琛扫了一眼，“一人一半吧。”
停顿了一下，他补了句：“你先。”
舒嫣拿着温热的汉堡，手指微微蜷缩。
拒绝？好像显得太小气，甚至有点不识抬举。
不拒绝？和他分食同一个汉堡，这……
脑子里念头飞转，最后还是认命，拆了包装。
算了，老板开了金口，她总不能不给面子。
她稍稍侧过身，动作尽量轻，小心翼翼咬下一口。
她将汉堡转了个方向，把没碰过的那一边递向林泽琛，心里想着他大概会伸手接过去。
然而，林泽琛并没有伸手。
他微微倾身靠近。
温热的呼吸似乎都拂到了她的手背。
接着，就在她刚才咬过的地方，不偏不倚，他也咬了一口。
舒嫣的手僵在半路，指尖上还残留着他唇瓣短暂的温软触感，心猛地一抽。
他退回去，慢慢咀嚼，神色间透出点满足。
“嗯，味道可以。”
车厢内的空气，热度陡然攀升。
接下来的气氛，更怪了。
她再咬一口，递过去。
他凑过来，再咬一口。
偶尔，两人动作间隙，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又都迅速避开。
一个汉堡，在这种无声的交替里吃完了。
舒嫣默默收好包装袋。
车刚停稳，张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声音火急火燎。
“舒嫣姐，你到哪儿了？”
“杨媚的父母在林盛集团楼下闹翻天了，保安都快拦不住了！”
舒嫣眉心一拧：“我刚到，你先安抚，我马上上去。”
挂断电话，她快步冲向大厦入口。
林盛集团光洁明亮的大厅，此刻被尖锐的哭喊和怒骂搅得一团糟。
几几个保安一脸为难，想维持秩序，却被几个中年男女推来搡去。
人群中央，杨媚的母亲瘫坐在地，头发乱糟糟，面容憔悴，正拍着大腿干嚎。
旁边的杨媚父亲，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
舒嫣纳闷，那天去医院探望，杨母的情绪明明已经稳住了，怎么今天会闹到公司来？
杨媚妈妈一眼瞥见从旋转门进来的舒嫣，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胡乱抹了把脸，根本没有眼泪。
“舒经理！你说的要对我女儿负责的！你给我出来！”
她手指直直点向舒嫣，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变形。
“是你派我女儿去出差的。她才会出事。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这里上班？”
刹那间，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全都钉在了舒嫣身上。
嗡嗡的议论声四起，像无数只苍蝇。
舒嫣脚步一顿，脸上血色稍褪。
杨媚母亲疯了一样扑过来，被反应迅速的保安及时拦住。
她挣扎着，声嘶力竭地控诉：“我女儿才二十几岁啊！她的腿……那么长的疤！”
“都是你！是你非让她去榕城！替了那个男同事的缺！”
“你安的什么心！欺负我们杨媚是个姑娘好说话！”
舒嫣定了定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平稳：“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现在心情很激动，杨媚出事，我……”
她的话被打断。
杨媚爸爸沉着脸，往前一步，语气生硬：“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们不要你那点补偿！太少了！我女儿的腿难道就值那么点钱？”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蛮横，伸手就要去抓舒嫣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步上前，大手一伸，准确地扣住舒嫣的手腕，将她往后一带。
舒嫣只觉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人已经被拉到了那人身后。
林泽琛沉声开口：“杨先生，杨夫人，这里是林盛集团，不是菜市场。你们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我们的法务部门谈。”
然后不再看杨家父母，只对旁边的林岩和保安冷声道：“把他们带到三号会议室。”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岩和保安立刻上前，半请半架着还在吵嚷的杨家父母往旁边走廊去。
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员工们看到自己的总裁出面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泽琛没有松开舒嫣的手。
他就这样牵着她，径直走向电梯间。
舒嫣脑子还有点懵。直到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低头。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带着温热，牢牢地包裹着她的。
舒嫣脸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
刚一动，就被握得更紧。
林泽琛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却明明白白地表示：不准。
舒嫣：“……”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微妙。
直到“叮”一声，电梯到达顶层。
林泽琛依旧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电梯，穿过安静的走廊，一直走到总裁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门口。
他这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