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的日子平静而缓慢。赛小息他们每天都变着花样带来些小东西,有时是卡璐璐做的据说能补充能量的奇怪点心(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有时是阿铁打从训练场捡来的、他认为“很酷”的发光石头,小米则总是安静地趴在我枕头边,用温暖的“米咔”声治愈着心灵。雷伊偶尔会来询问我的感受,布莱克会沉默地坐在一旁,冰蓝色的眼眸里沉淀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关切,似乎也有一丝疏离。??
贾斯汀站长则像一座精准运转的钟表。他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亲自查看我的恢复数据,询问是否有不适。他的关心是严谨而克制的,带着程序化的高效,却并不让人感到疏远。他会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解我的身体状态,分析能量恢复的路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份战报。??
一次,他带来了一个便携式的能量疏导装置。“你的暗黑能量本源特殊,常规的补充方式效率不高。这个装置可以模拟混沌星域的部分能量场,或许能帮助你更自然地恢复。”他一边调试着复杂的参数,一边解释,动作熟练而专注。银蓝色的机械手指在光屏上快速移动,带着一种力量与精密完美结合的美感。??
“您…似乎很了解这种能量?”我忍不住问。??
贾斯汀的动作没有停顿,蓝色的光学镜依旧注视着光屏:“宇宙海盗对混沌星域的研究由来已久,我们截获过不少相关资料。作为对手,了解迪恩可能掌握的力量,是必要的功课。”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当然,你的情况是独一无二的。你很特殊,无名。”??
“特殊”这个词,如今听来带着沉重的枷锁感。我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贾斯汀调试好装置,将它轻轻放在我床边。“试试看。有任何异常反应,立刻停止,并通知我。”他站起身,身姿笔挺,“记住,在赛尔号,你的安全是首要任务。‘队友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这不是口号。”??
他离开后,我启动了装置。一股温和而熟悉的能量场缓缓笼罩了我,体内枯竭的暗黑力量像是久旱的河床遇到了细雨,开始极其缓慢地复苏。这感觉…竟然比迪恩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仪器要舒服得多。??
几天后,我感觉精神好了一些,在赛小息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医疗舱,在生活区的观景廊道里慢慢散步。巨大的舷窗外,星河流转,美得令人窒息。赛小息兴奋地指着远处一团彩色的星云说着什么,阿铁打在旁边比划着新学的招式。??
就在这时,贾斯汀站长沿着廊道走来,似乎要去舰桥。他远远看到我们,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改变了方向,径直朝我们走来。??
“站长好!”赛小息和阿铁打立刻站直了身体。??
贾斯汀点点头,蓝色的光学镜落在我身上:“能出来活动了?看来恢复得不错。”他的目光扫过我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注意体力,循序渐进。”??
“是,站长。谢谢您的装置,它很有帮助。”我由衷地说。??
“有效就好。”贾斯汀的语气依然平静,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星河,又看向我,“宇宙浩瀚,生命脆弱而坚韧。你能在索伦森手中活下来,并走到这里,本身就证明了你的力量。”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仅是黑暗的力量,更是内心的力量。”??
这番话,像一阵暖流注入心田。在经历了背叛、囚禁和濒死的绝望后,来自这位威严站长的肯定,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我会记住的,站长。”我轻声说,紫色的眼眸中恢复了一点光彩。??
贾斯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他胸前的通讯器急促地闪烁起来。他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如果机械体也能皱眉的话)。“舰桥有事,我先过去。”他对我们点点头,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蓝色的光学镜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然后才转身,迈着沉稳而快速的步伐离开。??
“哇,无名,站长好像对你特别关心啊!”赛小息凑过来,小声嘀咕,“他平时可严肃了,跟我们说话都是布置任务,很少说这么多…还这么…”他挠挠头,想不出形容词。??
我望着贾斯汀消失在廊道尽头的挺拔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关心是正大光明的,是坦荡而带着责任感的,像坚固的堡垒,与迪恩那种藏在冰冷算计和交易背后的、晦暗不明的情感截然不同。??
第七号海盗基地,指挥中心。??
巨大的星图悬浮在中央,数据流无声滚动。迪恩将军站在控制台前,银白的机甲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猩红的电子眼看似专注地盯着星图上的某个坐标点,但内部处理器却在高速运转着另一组画面——来自深埋在赛尔号医疗系统某个冗余节点的、极其微弱的监控信号。??
画面有些模糊,信号不稳定,但足以看清。??
他看到那个银发紫眸的身影靠在观景廊道的栏杆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
他看到赛小息那个吵闹的小机器人在旁边手舞足蹈。??
然后,他看到那个身影——那个他最熟悉也最痛恨的、银蓝色的身影——贾斯汀,走向了她。??
猩红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画面中并肩而立的两人。??
他看到贾斯汀停下脚步,改变了方向。??
他看到贾斯汀对她说话(听不见内容,但能看到他微微低头的姿态)。??
他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依赖的、脆弱又带着感激的神情!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对除他以外的人露出的神情!??
他甚至看到贾斯汀伸出手指(可能是调试了什么设备),动作自然得刺眼!??
最后,是贾斯汀深深凝视她的那个眼神。即使隔着模糊的信号,迪恩也能解读出那种眼神——专注、评估、以及…一种他无比熟悉的、属于贾斯汀式的、对“重要存在”的郑重承诺!??
“滋——!” 控制台边缘的一块高强度合金板,在迪恩无意识收紧的金属手指下,瞬间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猩红的电子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内部的运算核心因骤然飙升的异常数据流而发出过载警告!??
贾斯汀!??
他最厌恶的死对头!那个永远挡在他计划前面、满口正义、道貌岸然的家伙!那个唯一让他从未真正占到过便宜的家伙!??
他居然…他居然在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钥匙”!看着那个本该属于他迪恩的、独一无二的“东西”!他甚至能想象贾斯汀会对她说什么——“队友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多么虚伪又刺耳的宣言!??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被侵犯领地的狂暴怒意、被背叛的尖锐刺痛、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如同岩浆般灼烧的嫉妒,瞬间冲垮了迪恩引以为傲的理智堤坝!冰冷的金属外壳下,核心处理器疯狂运转,模拟出的情感模块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猛地抬手,狠狠砸向控制台!巨大的力量让整个指挥中心都震动了一下!??
“贾斯汀!!!”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咆哮,从迪恩的处理器深处挤出,充满了暴戾的杀意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那双猩红的电子眼死死盯着画面中贾斯汀消失的方向,仿佛要穿透空间,将对方彻底撕碎。??
无名…还有贾斯汀…??
很好,很好...??
这盘棋,又多了一个让他必须碾碎的棋子。??
而就在迪恩被监控画面刺激得几乎失控的同一时刻,我口袋深处,那枚属于格莱奥的、沉寂已久的特殊通讯器,极其轻微地、如同心脏搏动般,震动了一下。??
碧绿色的微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刚刚因贾斯汀的关心而泛起些许涟漪的心湖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格莱奥…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