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零下二十五度,室内零上二十五度。
爸爸与韩一蹲在客厅栽花,妈妈与我聊天。
不太听得进去,注意力都在那花上。
趁着妈妈去看锅里的汤,走到花盆边,扶着膝盖,弯腰仔细看着。
茉莉花,一个个花苞挺拔,叶片饱满,养的极好。
爸爸问韩一,“你去查查,茉莉花开花要施什么肥”
未等韩一接话,我忍不住说了,“磷酸二氢钾”
他差点咬了舌头,“磷什么酸甲鱼!”
“磷酸二氢钾溶液,促开花的”
韩一想到什么,挤眉弄眼的,见爸爸不注意,凑在耳边说,“那不就是春药嘛,啧啧”
瞪他一眼,深深吸气,压下了伸手掐他的冲动。
距离中午还早,妈妈已备好了菜,大约我在家,她也不算自在,就坐在沙发上缝裤子。
看了几眼,是咧开的裤裆,爸爸也看见了,站起来红了脸责怪,“他俩走了再缝呗”
妈妈笑起来,“行你烂裤裆,还不行人家给你补了?”
爸爸咂咂嘴,背着手进屋,还对我俩招手,“来,给你俩看个东西”
跟着进了小屋,书架上摆满了一本本泛黄的旧书,桌面上几张图纸,写满了背诵的名篇段落。
那字的笔锋凌厉,却不似描贴练习的,也不似奶奶的字可看出师承。
于是更加敬佩起来。
爸爸要给我们看的却也不是这些。
搬了椅子,踩在上面,韩一扶着腿,举手去够柜上的礼盒。
艰难下来,笑着说,“年轻时都不是问题,上房揭瓦真不是形容”
韩一撇撇嘴,“您都吹多少年了,也没见一次飞檐走壁”
“你小子懂什么,飞檐走壁就扯淡了,爬屋翻墙还行。。。说哪去了,给你俩看这个”
神神秘秘开了礼盒,木制的茶台,做工精致的杯与壶,去看那纹理,竟是手工雕花。
韩一再不识货,也张大了嘴巴,“爸,你要传给我”
爸爸惊愕一瞬,笑着骂,“放你娘个屁”
妈妈在客厅咳一声,爸爸就又说,“媳妇儿,没说你”
韩一笑嘻嘻的,“噢噢,那我还有别的娘啊”
不理他的揶揄,继续把玩那茶壶,“你看看这咋样”
“太像样了,你都要退休了,谁送的”
抿嘴笑了好久,憋出来一句,“你老叔”
“哦哟哟,平时一毛不拔的亲弟弟啊,难怪难怪”
看着爷俩耍宝,又低头看看那精致的茶壶,忽然明白了,这礼物嘛,就是要送进对方的心坎上。
中午四菜一汤,肉丸子依旧是最爱。
爸爸戴着围裙在厨房炸丸子的时候,韩一偷了几次给我。
再不好意思,再偷吃不好,也欣然吃了。
不会骗人,自己更没法骗自己。
妈妈太过热情,太过感性,能感受到总在想办法弥补我童年的那些苦难。
爸爸严肃又幽默,理性又呆呆的,身上好多矛盾的特性,倒有些那个年代读书人的气质。
吃饭时他与韩一聊起国内专家学者不干人事之类。
我小声说一句,“专家也是矛盾的,须得在体制官话与学术良知间反复抉择”
爸爸愣了愣,手指点了点桌子,“要保持文化图腾的神圣性”
我喝了口茶水,轻轻说,“解构主义的挑战呢?”
“文学就要保持批判传统!”
笑着看他,“文学。。。有一点用,于浩歌狂热。。。”
老爸哈哈笑起来,“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
然后指着我,与韩一说,“你看看人家读的什么书,你又读的是什么玩意儿!”
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