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非自然故事集
“黄色好看,黄色更衬你的裙子。”周予安自然地走了过来,替她簪上鹅黄色的菊花,和发簪的金桂相呼应着。
“确实,走吧。”
“你带身份证了?进博物馆要用。”
“带了带了,你提醒过放心。”
开到博物馆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一批入馆,门口的大喇叭不停的喊没有预约的人员不能入馆,到安检林昭昭才想起来:“说起来,预约也得要身份证吧。”
“是啊,放心,我们的预约完了。”
“你有我身份证号?”
周予安顿了顿,神色如常:“自然,你在医院建档不是要写的吗?”
“哦哦哦我都忘了。”
周予安观察了一下林昭昭的神色,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无骨花灯并不复杂,各类用品和图样自然都是提供了的,制作者只要自己选就行了,这活动已经开了好几天,老师也熟门熟路地走过来:“两位想做什么样子的花灯呢?”
“你们这边什么款式做的比较多?”周予安问道。
“中秋节嘛,这个兔子样式的,或者是月兔样式的这个,这两个选的最多。”
“好,那这两款我们就不看了。”林昭昭说道,“哪个样式选的比较少?”
老师:.......长舒一口气。
“选这个十二花神的比较少,主要是这个款式有点复杂,需要针刺的部分也比较多......”
“那就要这个了。”周予安说道,“我们要是做的不好麻烦老师多担待。”
老师:“没关系的,其实很简单,就是针刺的部分比较复杂。”
无骨花灯要在每一个灯面上针刺和雕刻图案,其它部分基本已经是半成品了,这一步也并不难,只是很费时间。
毕竟要在十二个面上,说不定要针刺上几万个小孔,来保证灯光透出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拿针笔一点点的戳小孔。
而雕刻的任务就交给擅长用刀的周予安了。
因为宣传上特意写了这个活动不适合小孩,一来刀具锋利容易伤人,二来小孩子没耐心,再加上博物馆另一边开展了中秋做月饼的活动,带小孩的人基本都去做月饼来,来做花灯的就少了很多。
林昭昭低着头戳了太久脖子酸痛,抬起头扭了扭脖子,周予安立刻道:“累了?给我两片,正好快要刻完了。”
“还好,也不算累,而且挺有意思的。”
周予安笑笑:“大概很少人会觉得坐在这儿几个小时刺花灯有意思吧?”
林昭昭警觉:“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其实我可以带回去自己做。”
“不会,很有意思,一台手术时间久了可能十几个小时,刻花灯算不上什么。”周予安说道,“累了可以活动活动,等下回来再弄。”
“好,正好我去接点水......”
周予安从随身的帆布包里面拿出来两瓶果汁:“直接喝这个,喝完了博物馆二楼新开了奶茶店两杯6折,要是饿了我带了点心。”
林昭昭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个:“奇亚籽全麦干巴面包?”
“嗯?不是,是鲜花饼,你不喜欢了?”
“没有,之前吃那个吃出心理阴影了。”林昭昭觉得差不多了,戴上耳机继续干活。
“在听什么?”
“额,爱伦坡的合集,你要听吗?”
“可以,给我一个。”
林昭昭摘了一个蓝牙耳机递过去
然后讲到恐怖的部分时就看着周予安的手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医生还信这个?不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
周予安低着头认真地雕刻花灯,秋日的阳光透过博物馆的落地窗,在他的发丝和侧脸上投下一堆斑驳的阴影:“你想多了,医院才是最不唯物主义的地方,人、神、鬼都凑在医院里,在里面待久了,没法当个唯物主义者的。”
“接下来我要听见的是《感动全国》故事集还是《医院恐怖》故事集。”
“这取决于你想听哪个?”
“《医院恐怖》吧。”林昭昭按掉耳机,“正好代替一下爱伦坡。”
周予安很自然地开始讲:“这得从某一次我值夜班说起,对于医院里的非自然现象我们一般统称阿飘。”
“真的有……”
“不同的病区不太一样吧,有一阵子一个女患者过世了,体重仪那边就总是莫名其妙的报数,大概比较在意身材,男患者比较多的话,就总能在走廊里听见喘气的声音,脑外的人比较复杂,不太好总结。”周予安很自然地说,“不过像产科和儿科那边孩子就比较多嘛,也会淘气一点,经常弄得灯开开关关,门推来推去的,值班护士都麻木了。”
林昭昭:不要面无表情地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啊!
周予安:“其实大部分还是挺好说话的,据一些女同事说你跟他们说你害怕别闹了他们就会停,好好商量也可以——哦,小孩子除外,他们可能听不懂。”
“停停停。”林昭昭赶紧说,“再说我要睡不着觉了。”
“怎么了,很可怕?”
“我觉得你的鬼故事和爱伦坡一样,属于精神冲击,就初听不怎么吓人,晚上睡觉前越想越害怕那种。”
“这就不行了?又菜又爱玩。”周予安精准地总结。
“那神的故事呢?”
周予安的笑容反而渐渐淡了:“无非是本来手术成功率很低,大概率已经救不活了,结果手术出来发现手术进行了八个小时,外面病人家属在手术室门口跪了八个小时,求得神仙保佑这种吧。”
“那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委屈?为什么?”
“就那种明明是你们花了八个小时把人抢救回来,结果家属也好病人也好,一睁眼第一句话是‘感谢上帝’或者‘感谢菩萨’,不会觉得这样否认了你们的功绩吗?”
“会吗?可能有人会这么想吧,不过对于我这个科室而言,别说病人家属,每一次手术成功,我自己都想谢谢神明——随便哪个。”周予安淡淡道,“以前刚独立上台,看多了生死在我手下,也会狂妄地觉得我也许就是神明,现在只觉得要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决定生死的神……”
“大概也离疯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