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的医院工作量远不如阮莘之前大,算下来,入职的第一个月,她居然连加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再加上回家后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有阮父阮母精心准备的工作餐,阮莘回家的两个多月,胖了好几斤。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阮母都会笑呵呵地说:“脸上有点肉多好看。”
阮莘无力辩驳,只好叹着气,乖乖张嘴,让阮母往她嘴里塞切好的水果吃。
不知道是不是阮父阮母私下里商量了什么,阮莘回家这么久,除去第一天,他们再也没提过池司瑾的事,也没再问过任何可能会给阮莘心里添堵的问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简单却幸福地过着,直到阮莘撕掉最后一页日历,迎来了新的一年时,她心里甚至有点恍惚。
从前苦苦奢求的安稳生活,原来早已触手可及。
新年第一天,市里来了一位非常年轻的外科专家,特地选了阮莘他们医院做讲座。
机会难得,科里人少,主任要求没有手术的都要去听讲座,阮莘也在其中。
去会议厅的路上,身边的医生和阮莘八卦:“哎,小阮医生,听说这次这个专家和你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还和你差不多大,你们认识吗?”
阮莘闻言愣了一下,她没留意那位专家的名字,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然而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期待地想,会不会是温淮呢?
如果真的是温淮,他们见面后该说些什么呢?
明明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阮莘的心里却还是一紧,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过还是让阮莘失望了,讲座正式开始后,那位年轻的外科专家在众人的掌声中走上了台。虽然年纪相仿,但并不是温淮。
阮莘收回视线,在心里暗笑自己刚刚的想法太傻,她打开笔记本,开始认真听讲座。
这位专家叫周烨,和温淮同系同级,阮莘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又仔细看了他两眼,确实有点眼熟,但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周烨专业扎实,经验丰富,语言幽默,这一场讲座的效果非常好,以至于阮莘都有些忘记了时间,等到周烨向台下鞠躬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讲座结束后,阮莘正要退场,就被周烨叫住了。
“小阮医生。”
阮莘有些不太确定的回头:“您在叫我吗?”
周烨笑眼弯弯:“就是你,温淮永远也放不下心的小师妹。”
听到温淮的名字,阮莘表情有些不自然,讪笑了一下:“周医生,您认识我啊。”
“认识。”周烨笑着点了点头,“要不然,也不会专门跑这一趟,非要到你们医院开讲座了。”
阮莘有些困惑:“什么意思?”
“被人逼着来的呗。”周烨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无语地扯了下嘴角,“对了,小阮师妹,你在这边怎么样?还习惯吗?”
阮莘点了点头,含含糊糊道:“我挺好的......周医生,那我师兄呢?他还好吗?”
周烨这回是真无语了:“你们两个人,拿我当传话筒呢?打个电话的事,非要让我专门折腾这一趟。”
阮莘这回听懂了,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周医生。”
“可别,小阮师妹,你对我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该说不好意思的另有其人。”周烨看了下时间,“一会有没有工作?我好久没回来了,有没有时间带我在附近吃个晚饭?”
阮莘当然同意:“好啊,周医生。你也是这边的人吗?”
“我不是,我姐嫁到你们这了,我有时候会过来看她。说实话,我这次也是来看我姐,顺路才来医院看看你,再拿一个讲座指标。”
“原来是这样。”
两人边聊边走,阮莘怕周烨吃不惯这边的家常菜,开车带他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吃晚饭。
还没开吃,周烨就先放话:“师妹我先说好,这顿饭我请了。”
阮莘愣了一下:“这怎么行呢?师兄,你是客人,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怎么能让你花钱?”
“师妹,你就别和我争了,你亲师兄说会报销我这一趟所有花费,我不多坑他一点我浑身难受啊!”
阮莘闻言没忍住,笑了出来,也开起了玩笑:“那我们多点一点贵的菜。”
“好好好,我同意。”
两人凑在一起,笑着点完菜之后,阮莘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拘谨了。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周烨:“周师兄,我师兄他......还生我的气吗?”
周烨听完,认真说:“生啊,可大气了。”
阮莘表情一僵:“也是,都怪我......”
“你还真信啊?”周烨忍不住了,扑哧笑出来,“他对你能有什么气啊?当年我们这级的,谁不知道,温淮对他那个小师妹有多好,简直好上天了。”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过我......”
“那你呢?”周烨看着阮莘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联系过他吗?”
阮莘同样看着周烨,一时有些失语。
周烨简直想仰天长啸一声:“你们两个啊,不愧是同门亲师妹,一个比一个能忍啊?这要在心理医生那边,就是那个什么,回避型人格?你俩赶紧挂号确诊去吧!”
阮莘垂下眼:“我知道了,周师兄。我会给我师兄打电话的。”
服务生端来第一道菜,周烨煞有其事地说:“打,必须得打,要不然我过来这一趟干嘛来了?吃完饭就打,我看着你打,不许糊弄我啊!”
阮莘笑了一下:“好。”
周烨性格开朗活泼,喜欢开玩笑,虽然是师兄,但一点架子都没有。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这一顿饭,虽然对于阮莘来说这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她却有种已经和周烨做过好久朋友的感觉。
算起来,她好像有挺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吃完饭,阮莘陪周烨去接了他刚下学前辅导班的小外甥女。
小女孩看见舅舅后兴奋地哇哇大叫,跑过来扑进了周烨怀里,啵啵亲了两口脸后,搂着周烨脖子,好奇地看向阮莘。
阮莘也有些好奇地看着小女孩,接着就听见小女孩甜甜地对着阮莘道。
“舅妈好!”
阮莘一瞬间脸红得快要烧起来,连连否认,周烨则抱着小女孩哈哈大笑,勒令阮莘保密,要不然回去温淮保准砍了他。
三个人走出辅导班的大楼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飘起了雪。
周烨的外甥女闹着要下地玩雪,从周烨怀里挣脱了出来,周烨懒得管,也就随她去了。
他眼睛盯着外甥女,突然想起什么,对阮莘说:“给温淮打个电话,就现在,不然一会我就忘了。”
阮莘答应了下来,拿出手机,有些忐忑地给温淮拨出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温淮低沉的嗓音隔着电话传来:“喂?”
阮莘深呼吸,企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她对着温淮说:“师兄,新年快乐。”
那边安静了片刻,传来一声低笑:“阮莘,新年快乐。”
阮莘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松了一大口气,热泪盈眶。
周烨看不下去那么煽情的时刻,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眼见两个人沉默着都不再说话,伸手抢过阮莘的手机,对着电话那边道。
“新年快乐啊温大师兄!”
电话里传来温淮的笑骂,阮莘也忍不住笑,和周烨凑在一起,开了免提,同温淮一如往常地聊起来。
周烨的外甥女这会儿玩腻了雪,跑过来要阮莘抱。
周烨眉头一拧,刚想训她,阮莘就弯腰把周烨的外甥女抱了起来。
她笑着对周烨说:“周师兄,你拿着手机,不方便。”
外甥女也吵着:“就要舅妈抱!”
周烨实在无奈,也就随小孩去了。他一只手拿着和温淮通着电话的手机,另一只手顺手帮阮莘整理了一下被他外甥女拽飞了的围巾。
漫天细雪,阮莘手臂有些酸胀,但心里却很轻,轻得像一片片雪,能随风飘起来。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她垂眼笑着,在心里想,希望以后能够越来越好。
而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不远处,只隔了一条马路的位置,有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了很久。
车里的男人遥遥望着她溢满了幸福的明媚笑颜,面无表情碾灭了手里不知道第几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