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莘在床上昏睡了一小会,接着猛地惊醒,喉咙痛得像是有刀片在反复刮。
她艰难地爬下床,拿到自己的手机,清了清嗓子,给池司瑾回拨了一个电话。
“喂?阮莘?你跑哪去了,怎么一声不吭就没影了!我找了你半天!”
池司瑾语速很快,一句接一句,砸得阮莘晕头转向。
她缓了一会:“医院有工作,很急。”
“那你也要提前和我说一声吧?”
“嗯,我下次会的。”阮莘顿了顿,“你一会能到医院来接我吗?”
池司瑾没料到阮莘会主动叫他来医院接自己,愣了一下:“好啊。”
阮莘嗯了一声,和他定了一下时间后,挂断电话。
等到池司瑾被她支开,开车出了池家大门后,阮莘才轻手轻脚从池珩非房间里出来,回到池司瑾的卧室,从自己行李里找了干净的衣服,匆匆换上后,避开佣人,开车回家。
刚一回到家,她就给还在去医院路上的池司瑾发了条消息:突然有手术,你先回去吧。
然后阮莘放下手机,起身去浴室里清洗。
这次池珩非太凶了,像是恨不得把她攥碎吞掉似的,此刻的阮莘就连抬手走路都很困难。刚才一路上太匆忙,如今到家了才发觉浑身上下疼得让她想哭。
洗完澡后,阮莘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身上斑驳的青紫触目惊心。
她别开视线,穿好衣服,到客厅里找到医药箱,给自己上了药后,疲惫无比地蜷缩着坐在了沙发上。
发了一会呆后,阮莘拿出自己的手机,又仔细数了数,距离当初定下的期限还有几天。
如果今后池珩非的态度都是如此恶劣,那她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还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阮莘长叹一口气,空前的乏力。
事到如今,阮莘也只能安慰自己,还有两个月,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可到时候,池珩非真的会按照约定放过她吗?阮莘甚至不敢想。
就算池珩非反悔,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从一开始,她就不过是池家人随随便便就能捏死的玩物罢了,一切都全凭池珩非一句话而已。
阮莘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会把希望寄托于赐予自己这一切伤痛的人,把自己放在这样被动,全然任人宰割的位置。
可她到头来也就只有这点期盼了,如果池珩非对她还愿意讲那么一点信用的话。
……
阮莘知道,自己身上的伤痕短时间内绝对消除不掉,和池司瑾朝夕相处难免会出纰漏,正巧他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阮莘就借口从池家搬了出来。
池司瑾再次问她,搬出来后,要不要去他那里住。
阮莘同样再次拒绝,带着行李回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她没和池珩非说自己搬出来了的事。如果池珩非想要知道什么,一向是轮不到她主动去说的。
既然池珩非还没要求她搬回他的家,阮莘自然不会主动贴上去。如果可能,她恨不得离池珩非越远越好。
在养伤的这段期间,阮莘借口自己工作太忙,好几次故意躲开了来找她的池司瑾。
池司瑾想发火,但偏偏阮莘确实有正当理由,他也就只能生闷气。
至于池珩非,自池父生日之后,就好像完全退出了阮莘的生活,再没联系过她。
阮莘却始终保持着警惕,那天在池家的经历太痛苦,已经成为了纠缠着她的梦魇,她好几次半夜从噩梦中惊醒,都害怕是池珩非突然登门,到她家来找她了。
但好在没有。
池珩非一次也没再来过。
甚至阮莘都想问问池司瑾,池珩非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出差了。但本着多一事少一事,她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只是看着日历,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写好了自己的辞职信。
她已经决定好了,等到期限一到,她和池司瑾办了离婚后,就从医院离职,回到老家去。
到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养一个月,再考虑未来的事。
就这样一天一天数着,居然真的让阮莘熬到了池珩非当初定下的期限。
阮莘不敢相信,池父生日那次居然成了这近两个月以来她和池珩非见的最后一面。
她用了两个月时间才完全消掉身上的痕迹,那些伤痕好像成了池珩非最后留给她的短暂的烙印,让她在这段时间里,一刻也不敢轻易忘了他。
然后等到痕迹完全消失,她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他。
越是临近期限,阮莘就越是紧张难熬,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让她走不掉。
直到期限前一天,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不是池珩非的,而是韩风的。
阮莘一接起电话,就听见韩风说:“阮小姐,好久不见。”
阮莘猜得到韩风打给她这个电话的目的,她心脏狂跳着,但还是努力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好久不见,韩助理。”
韩风继续语气恭敬地说:“阮小姐,今天二十四点之后,按照约定,您就恢复自由身了。您和池二少爷的离婚手续会交由我来处理。”
阮莘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种身上无形的枷锁正在逐渐碎裂消融的感觉。
她声音止不住颤抖:“所以,我再也不用见到任何一个池家人了,是吗?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韩风耐心回答道:“是的,阮小姐。您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零点一到,畅行无阻。”
阮莘沉默了一会,才鼓起勇气问道:“池珩非知道吗?他同意吗?”
韩风难得笑了一下:“阮小姐,您说笑了。这如果不是池总的意思,我又怎么敢给您打这通电话呢?”
“他真的肯放我走了吗?”
“是真的,阮小姐。”
得到答案,阮莘浑身如同彻底脱力一般,期盼已久的喜悦令她陷进椅子里,却是颤抖着止不住想哭。
她最后轻声问了一句:“池珩非,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什么了,阮小姐。”韩风顿了顿,“我想,如果有的话,也是祝您一路顺风吧。”
阮莘匆匆道谢后,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的一瞬间,她就控制不住地把脸埋进了手心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居然真的等到了这天。
足足一年多,近四百天,她居然真的有一天能从这场沼泽一般的噩梦里脱身而出。
她居然真的自由了。
池珩非居然真的放过了她。
阮莘甚至有点不太敢相信,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然而韩助理的话一遍一遍回荡在她脑海里,清清楚楚地告诉着她,这一切真的都全部结束了,她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了。
阮莘哭到几近窒息,耳鸣,眼前发黑,却终于不再是因为看不见尽头的绝望和崩溃了。
等到阮莘终于平复好心情,擦干眼泪,放在手边的手机却突然又震动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颤抖着手去拿手机,心境断崖似的跌落,害怕是池珩非突然变卦。
在看到来电人是池司瑾时,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才发觉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心跳就已经快到令她胸口发疼的地步。
只能怪池珩非给她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重了。
阮莘吸了吸鼻子,接通手机,因为鼻音太重,沉默着并没说话。
池司瑾也沉默了一会,一直没能听见她的声音,才对着她有点艰难地说。
“阮莘,我们见一面吧。我现在你家楼下。”
电话那边夜风猎猎,池司瑾的声音很轻:“别再躲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