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阮莘解决完患者的突发情况,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她急匆匆到便利店买了杯咖啡提神,就打车到婚礼现场去准备了。
池家的婚礼没有设定接亲那样不必要的环节,就像之前的订婚宴一样,阮莘和池司瑾只需要出席露个面即可。
如果不是必要,阮莘甚至想把交换戒指之类的环节也免掉,象征性走个过场就离场。
上了车,阮莘才渐渐有了些困意,她眼睛酸胀得厉害,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
等阮莘到了婚礼场地,已经快要四点了。她下车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开着跑车飞驰而来的池司瑾,索性站在原地等了他一会。
池司瑾停好车,开门下来,看见了阮莘眼里的红血丝:“没睡好?”
阮莘平淡地说:“是啊,紧张。”
池司瑾愣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认真地说:“其实我也有点。”
阮莘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然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池司瑾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
因为知道池珩非今天不会到场,阮莘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甚至有点想睡觉。
到了化妆间,一开始准备的时候,阮莘还能和池司瑾勉强聊几句。到最后她越来越困,实在撑不住了,刚化完眼妆就睡着了。
等到整个妆面差不多完成,头发也卷好了,化妆师才把她叫醒确认。虽然只小睡了一会,但阮莘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大概是被常年熬夜值班的工作锻炼出来了。
化完妆后,阮莘去更衣室换了婚纱。婚纱款式很漂亮,洁白细腻的面料将阮莘的气质衬托得高贵优雅。如同婚纱顾问在短信里说的一样,婚纱的尺寸也很合适阮莘。
阮莘提着裙摆走出更衣室,正在弄头发的池司瑾听到开门声,立刻回过头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莘看,一时出了神。
婚纱店这次派来的店员是另一位生面孔,见状一边帮阮莘整理裙摆,一边微笑着说:“新郎好像很满意哦。”
阮莘跟着笑了一下,池司瑾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又把烧红了的脸扭了回去,闭眼假装休息。
化妆师上前来,帮阮莘补了一点口红。阮莘看了一眼时间,婚礼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就拿过手机,想打电话问问爸妈到没到。
突然阮莘看见了十分钟前温淮的一个未接来电,她立刻回拨回去。
“喂?师兄,怎么了?”
“阮莘,你在哪?我已经到了,想给你看个东西,现在出来方便吗?”
阮莘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有些害怕温淮想给她看的是有关池家的东西,但他语气听起来又很平和,让她猜不透温淮到底想给她看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池珩非今天不在,温淮又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还是答应了他:“方便,我去哪找你?”
“在后门这边吧。”
“好的,我马上到。”
阮莘挂掉电话,化妆师也识相地收起口红和唇刷,去一边整理化妆用具了。
听了全程的池司瑾转过头,看了阮莘一眼:“干嘛去?”
阮莘说:“以前读书时的朋友来了,我出去见见他。”
“婚礼马上开始了,赶紧回来。”
“嗯。”
阮莘收起手机,心事重重地往外走。
她按照温淮说的,走到后门,果然看见了穿着西装的他,此时正在低头翻看着一个笔记本。
她走过去,拍了下温淮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些:“师兄,怎么现在叫我出来?”
温淮抬起头,笑得有些无奈:“刚才接到电话,医院那边安排了一台临时手术,恐怕没机会亲眼见证你的幸福了。”
阮莘心里松了一口气,立刻说:“没关系,师兄,工作重要,这种事耽误不得。那你就先走吧?”
“等一下,”温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以为今天会喝酒,就没自己开车来。这儿的位置不太好打车,我妈说要叫司机来接我,大概十分钟左右后到。”
阮莘点点头:“那还来得及。”
温淮嗯了一声,然后笑着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她看。
“师妹,我叫你出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这是前几天整理书房时发现的,你还记得吗?”
阮莘接过本子,翻看了两下,立刻就认出来了:“记得。”
这是之前两个人还在一个课题组学习时,温淮用来记录一些琐事的笔记本。每次去开无聊的会时,两个人都会在笔记上写字聊天。
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一阵微凉的风拂过,缓解了阮莘的闷热感。她思绪渐渐飘远,仿佛又回到了那时累得要命但充满了希望的日子。
温淮伸手,翻到贴了标记的一页:“师妹,你看这个。”
阮莘顺着温淮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辨认出了两人的笔迹,堆在那页纸的角落里。
第一行,是温淮在纸上问她,觉得今后什么样的生活才算理想?
第二行,阮莘回答,有稳定满意且热爱的工作,生活开心自由,朋友与父母身体健康。
温淮接着问她,那爱人呢?
阮莘回答,要看缘分吧。
温淮问,那你相信缘分吗?
阮莘回答,不相信。
温淮在后面画了个叹气的表情。
阮莘用手指轻轻抚摸过两人写下的几行字,内心忽然涌起一阵惆怅。
温淮不知道她心里的愁绪,笑着打趣:“现在你不仅都实现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爱人。看来,还是要相信缘分。”
“师妹,恭喜你,也祝福你。”
阮莘苦笑了一下,在心里说,不是的,师兄,不是的。
她不仅没有全部都实现,还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了一团糟。
她现在不开心,更不自由。
此刻面对好友最真挚的祝福,阮莘却只觉得惭愧和痛苦。她鼻腔一酸,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温淮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拿出纸巾,轻轻给她蘸眼泪。
“怎么了?哭什么?一会儿妆都要哭花了。”
阮莘摇了摇头,说不出什么话,只怕话一出口,就会哭得更凶了。
温淮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那样安抚她。
“好了,哭吧,哭吧。哭完这次,以后就只剩下幸福了。”他忍不住笑着打趣,“师妹,以前怎么没发现过,你是这么感性的人呢?”
温淮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阮莘就又想哭了。她实在委屈,就算温淮根本不清楚她所经历过的绝望,她此刻也很想抱着温淮嚎啕大哭一场。
这么久,已经这么久了,她甚至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都是自己咬着牙熬过来的。此刻情绪一旦开口就刹不住闸了,她的额头抵着温淮的肩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比雨落得更加急切。
忽然,停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一辆车亮了大灯,毫不避讳地照向两人。
温淮被晃得皱住了眉,阮莘则受了惊,颤抖了一下后,下意识从温淮肩膀上抬起脸。她眼中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神情可怜而茫然地看向那边。
待看清坐在主驾驶座位的男人时,阮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周边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暂停键,她僵硬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
那是池珩非。
正在看着微雨中状似拥抱的两人,面色冷若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