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莘一路跑出来,形色难掩慌张,好在没什么人留意她。
然而还没等她跑到后台,却有一只手从后攥住她的手臂,直接把她甩进了一个空房间。
那人力气太大,攥得阮莘胳膊生疼,骨头都像是要断掉了一样。她在那一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到了地上,好在房间的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地毯,不然一定会擦破皮。
她下意识抬头看门口,却看见了正在从外关上门的韩风。
“不要!”
阮莘心里一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去转动门把手,却发现房间的门已经被韩风从外面锁上了。
阮莘几乎崩溃,想要砸门,手刚抬起来,还没有动作,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缓缓转过身去,不出意外,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池珩非。
那一刻阮莘忘记了呼吸,眼睛也不眨一下。池珩非背对着窗外,尽管逆光让阮莘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他身上绝对的压迫感却仍旧让她呼吸困难。
阮莘知道自己这次已经彻底暴露了,她后背抵着房间的门,语无伦次对着池珩非道。
“池,池总,你放过我爸妈吧,你放过他们好不好?你,你答应过我,你答应我他们不用来的......你说过他们不会来的......”
“嘘。”
池珩非却突然伸出手,用食指抵住唇,轻笑了一下。
“阮小姐,这里隔音很好。你要保证安静,才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阮莘立刻说不出话了,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她整个人不停发抖,心慌到分辨不清外面正在播放的到底是本来安排好的音乐,还是自己录下的那段音频。
阮莘彻底崩溃了:“池珩非,我求你,我求你,我错了......”
池珩非笑了一下,转过身,不急不慢地坐到沙发上:“阮小姐要求我什么?你要说清楚,我才会知道。”
阮莘嘴唇颤抖着,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和池珩非说。池珩非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对着她勾了下手。
“别站那么远,过来。”
阮莘毫无反抗之力,如同灵魂被人抽掉了一般,木然地听从池珩非的指示,乖乖朝着他那边走过去。
礼服的裙摆太长太重,走路本来就很不方便,此刻的阮莘像是丢了魂一样,刚迈出一步就被裙子绊住了。她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池珩非交叠起修长的双腿,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阮莘的狼狈。
阮莘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被沉重的裙摆缠住,怎么也站不起来。她抖得厉害,想嚎啕大哭,求池珩非别这么折磨自己,但还是强撑着,爬到他身边去。
等到阮莘跪到池珩非身边时,她的掌心已经被地毯摩擦得发烫。
池珩非低头看了一下腕表:“阮小姐打算什么时候放录音?”
“......不放了,不放了,”阮莘一遍遍摇头,嗓音沙哑,“我错了,池珩非,我不放录音了......”
“那怎么行呢?”
池珩非居高临下注视着阮莘,脸上礼貌却冰冷的微笑如同面具一般。
“阮小姐精心计划了这么久,我为了配合你,还特地把伯父伯母请了过来,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呢?”
提到父母,阮莘更加崩溃,巨大的打击已经令她彻底停止思考了,只能一遍遍求饶。
“......我错了,池珩非,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阮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猛地转过头去,看向门口。
不是错觉,那确实是孙澜的声音,带着某种机械电流的杂音,隔着门传来。
然后是现场爆发出的一阵巨大嘈乱声,显然那些宾客已经听见了录音。
阮莘没想到池珩非真的会把录音放出来。她是真的害怕了,她不知道池珩非到底要干什么,情急之下抓住池珩非的手腕,眼泪控制不住涌出。
她大哭起来,可也无计可施,只能可怜地不断重复,池珩非,我错了,池珩非,停下来,池珩非,对不起......
池珩非垂下眼睛,伸出手,擦了擦阮莘脸上的眼泪。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这不是阮小姐自己的计划么?我明明在尊重你的想法,你怎么反而求我停下?”
池珩非怜悯地看着阮莘:“这样就害怕了么?可是才刚刚开始。”
阮莘已经绝望:“对不起,对不起池珩非,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家人,我以后都听你的。”
“阮莘,你总是在说谎。”
阮莘怔住,看着池珩非,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一刻她像是做错了事,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明明身着漂亮的礼服,却狼狈不堪地跪在男人腿边,哭花了满脸精致妆容,乞求施暴者的一个原谅。
池珩非静静看了一会阮莘:“但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至于条件,还没想好。”
池珩非收回手,又恢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这一刻他终于撕下在外人面前谦和温柔的假象,肆无忌惮对阮莘展示着自己的傲慢、冷漠和恶劣。
“去把你的录音关掉吧,虽然不知道已经进行到哪里了。”
阮莘见池珩非终于松口,立刻扶着沙发挣扎着爬起来。她抱起在地毯上蹭脏了的裙摆,毫不犹豫朝着门口跑去。
阮莘用力拧动门把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锁已经被从外面打开了。
门打开的瞬间,外面嘈杂的议论声立刻涌入阮莘的耳朵内。她无暇顾及,拼命朝着后台跑去,却猛然发现了不对。
现在正在播放的不是她手里的那个音频。
因为这条音频里,和孙澜交谈着的她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处理。
她停下脚步,困惑而迷茫地站在原地,等到听了一会正在播放的音频后,惊惧到说不出话。
音频明显被后期编辑过,不仅是变声处理,还剪掉了一些关键信息,只留下了对孙澜不利的那些犯罪事实。
其他的,甚至连池,和阮,这两个姓氏,都没被提到过。
这完全就是一段孙澜认罪的口供。
池珩非早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仅知道,还早就拿到并修改了她手里的录音,并在刚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之后再一次替换了电脑里的音频。
此前他对阮莘一切的宽容,都只不过是为了此刻。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池珩非明明知道她要在订婚宴上做什么,却还要把这段经过后期编辑的音频放出来。
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阻止。
阮莘的心脏跳得很快,随之而来的眩晕感令她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她反反复复回想着之前被遗漏掉的细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腿一软,险些又摔倒在地上。
她被池珩非算计了。
孙澜费尽心思想要和池家攀合作,拿自己去讨好池司瑾,却反而给池珩非惹了麻烦。
池珩非没有和孙家合作的意思,又碍于明面上的体面不能撕破脸,于是利用自己,彻底除掉了这个麻烦。
她被池珩非算计了。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吞噬了阮莘,好像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话,一切她自以为是的希望和机会,都不过是池珩非想利用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
阮莘背靠着墙壁,缓缓滑下,直到坐到地上。
她抱着腿,低下头,把脸埋进裙子里。
第一次试图和池珩非对抗,她一败涂地,输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