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莘闭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气。
池司瑾关门离开,阮莘来不及平静心情,下一名病患就已经敲门进来。
她只能又立刻投入进工作里,不给自己喘息的余地。
坐诊结束,晚餐时间,阮莘无心吃饭,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有点茫然地拿出手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被自己调成了免打扰模式,以至于错过了妈妈的好几个来电。
她赶紧回拨过去。
“喂,宝贝,刚才怎么没接电话呀?在忙呢?”
那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不像是感冒。
阮莘几乎是立刻就听了出来,连忙问道。
“怎么了妈?我刚才坐诊,没看手机。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呀,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吃没吃晚饭呢。”
阮莘知道,能让自己妈妈慌了神还连打这么多电话的,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妈妈就是这样,越是有事就越想瞒着自己,越不想麻烦自己。
阮莘有点鼻酸,先是耐心安慰了妈妈的情绪,然后又捧着手机哄她:“妈,我按时吃饭了,你别担心我。但是你要是有事瞒着我,不和我说,我可就要担心你了啊。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
“唉!唉!你这孩子。”
阮莘听见电话那边妈妈的声音立刻染上了哭腔。她心疼,但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等待着妈妈平复情绪。
“......也没多大事,就是你爸,”电话那边的妈妈沉默了一会,才抽了抽鼻子,继续道,“你爸下午下班回家的时候,被车蹭了一下。你爸没多大事,别担心啊宝贝,就是你说这现在的司机,真是......”
阮莘听到自己爸爸出了车祸,一颗心刚悬起来,就在电话背景音里模模糊糊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哎呀!你和孩子说这些干嘛啊......”
听声音情况应该还好,阮莘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没完全放心,追问道。
“妈,你们还在医院吗?给爸检查的医生在吗?把电话给医生吧。”
“没多大事,我们包扎好,马上就要走了。你继续忙你的事吧宝贝。”
“不行,我要和你那边的医生通了电话才放心。妈妈,妈妈,快点嘛,我这边还有事要做呢,我和医生说完就挂电话,要不然我现在就订票回家!”
“好吧好吧!我去找医生,你等下啊宝贝。”
“好,妈你慢点,别急。”
阮莘的爸妈在老家,和她隔着两个省,她只能通过和那边的医生通电话的方式,来快速了解自己爸爸的情况。
简单几句话下来,阮莘大概了解,自己爸爸伤势不太重,都是些外伤,这才能勉强放下心来。
但年龄摆在那,再小的伤调养不好也可能变成大事。阮莘又拿着手机,和自己爸妈轮番多叮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重新变黑,阮莘慢慢收起脸上已经有些僵硬的笑容。
她坐在自己办公室里,还沉浸在和妈妈通电话时的情绪里,大脑因接二连三的事件仍有些负载。
然而等她彻底冷静下来后,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整个人瞬间后脊发凉。
阮莘宁愿相信只是自己多想了,但这一切发生的节点实在太凑巧。
她立刻去翻找问诊记录,找到池司瑾到医院来的时间,却发现对应的挂号人姓韩。
她拨打那位韩先生的电话,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听了电话。
“喂,阮小姐。”
阮莘下意识攥紧手机,猜想他是陪池司瑾到医院里来的那个男人。
“你好,可以给我池司瑾的联系方式吗?”
大概是被提前嘱咐过,这位韩先生给号码给得很痛快,没多问什么。
阮莘拿到号码后立刻拨出去,这回那边等了一会才接起。
“喂。”
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阮莘咬紧牙,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池司瑾,是我,阮莘。”
那边立刻换了种语气,噙着笑意道:“哦,女朋友啊。找我什么事?岳父的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那一刻,阮莘几乎是强忍着,才没直接把手机摔在桌子上。
“池司瑾,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再追究,我会全部忘掉,你为什么要为难我家里人?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想怎么样?我想让阮小姐当我女朋友。当然,让你老老实实听话肯定是天方夜谭了。这周末我还要带你回家见家长,不能伤了你,让你破了相。所以,就只好想别的办法了。”
“......我什么都没做。”
阮莘突然很崩溃,很无力。她彻底意识到自己和池司瑾之间的差距,甚至因此在后悔,当时是不是不该报警去激怒他。
“我求你,求你别这样。我都听你的。池司瑾,你别这样。”
“阮小姐能听话当然最好。但要是你到我家来时,当着我家人的面突然变卦,我可就真没办法了。我这只是提前给你个提醒,仅此而已。不然你看,你爸不也没怎么样吗?”
阮莘被气得发抖,艰难地说:“是......多谢池先生高抬贵手。”
池司瑾在电话那边笑了一下,似乎心情挺好的样子。
“这几天老实点,一会给你发个地址,周末到这来。如果再敢动别的心思,虽然在这期间我不会怎么刁难你,但别人,我可没必要手软。”
电话被那边挂断,阮莘心跳快得难受,那股情绪几乎压迫得她难以呼吸。
身上那些被池司瑾留下的痕迹似乎在隐隐作痛,她崩溃地把脸埋在手心里。
一串地址在此时以短信形式发到了阮莘手机上。
那地址位于市内着名的富人区内。她抬起眼,盯着那一行字看了一会,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已经提前预见,一旦前去赴约,便是真正踏入了这方泥潭,走向再无回头可能的通往地狱的路。
她无数次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甚至偶尔也在后悔,当初如果真的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是否就不必忍受眼前望不到尽头的煎熬与折磨。
但她不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犯下错的人不仅借着滔天权势逃避法律制裁,还反过来肆意凌辱受害者。
池司瑾的威胁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每每想起便是头痛欲裂。
阮莘深知,对于他这种人,妄图息事宁人的软弱只会换来更加肆意妄为的践踏,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咬了下唇,退出手机当前界面,点开浏览器,按照池司瑾的名字搜索了几个关联词,直到屏幕上弹出了池氏集团的相关检索页面。
阮莘认真读着页面上的信息。
池氏集团规模宏大,在近几年更是如日中天。最近还承接了政府的项目,风光无限。
一年前,原董事长,也就是池司瑾的父亲,宣布病退,集团由池司瑾的大哥接任。
新上任的池珩非私下里为人亲和,行事低调,但工作上手段强硬,虽然年轻,却毫不含糊,势头正劲。
新闻里有几张标注了池珩非名字的照片,能看出那是个很年轻又很英俊的男人。长得虽和池司瑾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比他要沉稳温润得多。
明明每张照片他都在微笑,阮莘看了却觉得莫名的紧张,大概是总能透过这张脸看见池司瑾的影子。
她匆匆划过那些照片,没有再细看。
阮莘平日里太忙,不太关注这些新闻,因此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池氏。
望着屏幕上那些天花乱坠的前缀,她只觉得无力到了极致,像是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山脚下,面对着仰断了头也望不到顶的连绵高山。
还有什么方法呢?打官司,写信举报,或是上访?
可自己家人被他们摸到的速度太快了,阮莘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她有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够让她在池家发现之前,完成这些事情。
她又重新调出那条短信看。如今只能先按照池司瑾说的来做,一步一步来,直到等到她做好一切充足准备以后,抑或是他开始放松警惕之时。
……
很快就到了池司瑾要求见面的日子。
阮莘没有选择,只能赴约。
她穿得很随意。
因为她要去见的是一个强奸犯,彻头彻尾的人渣。
哪怕此前阮莘再怎么劝说自己,可一想到一会就要和他见面,她仍是控制不住的排斥和抵触。
阮莘觉得,自己没有带上一把刀和池司瑾同归于尽,就已经算是冷静,又怎么可能为了见他而打扮自己?
阮莘打车到了整个住宅区的入口,门禁相对严格,她只能先下车。
关上车门后,她刚一转头,就看见了坐在银灰色跑车里的池司瑾。
池司瑾也看见她了,鸣笛示意她上车。
等阮莘上了车,池司瑾和她叮嘱:“一会回我家,跟我爸和大哥吃顿饭。你少说话,把我当成你男朋友。”
阮莘点了点头,没说话,像是决心从此刻就开始当哑巴。
池司瑾心里本就烦闷,见阮莘这个样子,更是懒得多说,转过头,发动车子。
车一路开到池家车库。
阮莘随他下车,跟在池司瑾身后。池司瑾个子高,走路也很快,她跟得很辛苦。
走进池家大宅,到了就餐的位置,池司瑾径直拉开椅子坐下。阮莘跟在后面,纵使心里已然排斥到极点,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坐到他旁边。
“这位就是阮小姐吧?”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而俊美的男人。之前在新闻里见过照片,阮莘知道,那是池珩非,池司瑾的哥哥。
那个压迫感强烈到,就算隔着手机屏幕对视,都会令人心脏下意识阵阵收紧的男人。
此时正脸上带着浅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