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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坛书屋 >  女官 >   夜宴(2)

三姨娘转向单青云的方向,依旧跪着说道:“长公子请说,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一,浅英出嫁当日,你不可以送嫁,只能在屋里待着。第二,你剩下的钱,全部送给如意,不得留下。第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叫柳五滚出雍京,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雍京城里。”

“这……我也没什么钱了,这些年挣来的都给了浅英做嫁妆,留了点老本,只希望如意别嫌弃少,让柳五走,我也明白是必然的,唯独这浅英过两日就出嫁了,长公子何必不给她一个圆满,也成全了我这当娘的……”

单青云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呛到:“你把如意害得趴在床上,不用付出一点代价的吗?”

三姨娘马上跟蔫了的菜似的,低下头,无奈改口道:“好,我都答应!谢谢长公子的恩情。”

单青云捏起桌上的绢子,提着放到烛火上点燃,烛火上窜,烧出一团明火,她把绢子放进茶碗里,看着绢子默默卷成灰烬,三姨娘见东西没了,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单青云续而警告道:“三姨娘可不要诓我,柳五那里还有一条肚兜,我可留着的。”

三姨娘气息一紧,立马说道:“我明日就把钱送来,等浅英出嫁了,必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斋念佛求大家平安康健。”

“最好如此。”

孙妈妈见事也定了,戏也唱完了,走过去扶三姨娘起身,三姨娘跪得久了,双腿直哆嗦,颤颤巍巍站起来,往孙妈妈身上倒下去。

“孙妈妈带三姨娘去大屋花厅歇息歇息,找个丫头送她回去吧。”

孙妈妈答应着,把三姨娘扶出了如意的房间。

单青云看着茶碗里烧没的绢子残渣,神色落寞,不禁喃喃道:“如意,你说他们可笑不可笑,比来比去,比不上就使绊子害人,比得上还要踩别人两脚,为了后院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争得头破血流,却没有任何意义。”

如意趴在枕头上,语气里有丝丝惆怅,只哀叹道:“大家族里的后院,不都这样么。”

“我觉得她们可笑之极,世间值得看见的事那么多,何必为那些个争宠比较的事,浪费自己的年华。”

如意沉默无言,不知如何答她的话,单青云这份心思无人互诉,更感孤独,她叹了一口气,便说道:“你好好睡吧,明日,还有事可干。”

三姨娘言而有信,第二日一大早就把一个钱匣子并一个珠宝匣子都送了来,珠宝匣子单青云直接给了如意,钱匣子她在如意房里打开,里面全部都是散碎银两,没有一个整的银锭。

北梁有官锭和官府认可的皇商私锭白银,如果能在里面翻到是哪个银号出来的银子就能多些线索,查查这背后可还有其他家的人在放贷,或者说借贷的人有线索可找,可这满匣子都是散碎银两。

三姨娘不可能还敢克扣整银的,看来关家放贷的买卖还挺小心,还出来的钱都不留痕迹,不过关家茶庄,她是盯上了。

单青云回秋毫馆上值,门口便遇到了来找她的冷时弘,单青云问他什么事,他便笑着答道:“明日我便要去布政司差堂院了,青云你是不是要忘了?”

“小侯爷这回行动倒是快,恭喜时弘兄高升。”

“不过,我们上次商量的事情,你可准备好了?”

单青云疑惑了,上次他们简简单单见了个面,准备在秋试上作文章,现在秋试尚早,韬光养晦为上,“上次商量的事情?什么事?”

“要在隐庐种些花草,架上葡萄架,置些藤椅之类的事。”

单青云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这等小事,也值得时弘兄你这么记挂在心上?”

冷时弘嘴角笑意盈盈,一板一眼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与风雅相伴,是头一等的大事才对。”

单青云对这位公子哥的风雅兴趣颇有些无言以对,回道:“好,今日你便同我一起去一趟隐庐,我让如意把钥匙给你一份,若将来有要事,我又不在,你们也不至于被关在外面。”

冷时弘正儿八经地向她作了一揖,拜道:“如此甚好。”

单府要嫁女儿,有几户远方亲戚,也借着盛英、浅英出嫁的东风,来雍京小住几天,其中有一户人家,是单青云万万没想到会来单府的,那便是她父亲给她安排过亲事的蒲家,蒲家家主蒲续宁带着夫人及小儿子蒲如坚来给单府道贺,蒲家虽在雍京也有宅子,禁不住单仲贤盛情,便在单府住下了。

晚上给蒲家人接风洗尘的时候,单青云便明白为什么她爹非要把蒲续宁留在家里住了。

从他们饭桌上的谈话来看,他爹写信告诉蒲续宁那个叫青英的外宅女儿暴毙死了,因是个外宅,也没大动丧事,后来蒲如星便与同乡官宦人家的一位小姐定了亲,年内办喜事。

现在蒲续宁带来了最小的儿子蒲如坚,年龄不过九岁,单仲贤也懂这不言而喻的密意,晚饭特意把五岁的纯英叫来作伴,还只叫了纯英这么一个女儿,让两个孩子坐一块。

纯英的娘亲是五姨娘,生完她就难产死了,后来纯英就放在老太太跟前养,不过老太太精神不如从前,不可能像养初英、知英那样精细体贴,纯英在单青云眼里,便是一副胆小谨慎,不敢大声言语的样子。

两个孩子坐一块,都跟木头似的,伺候的人夹菜就吃一点儿,不然就一直坐着,也不说话,也没有大动作,尴尬至极。

单青云有些看不下去,便放下筷子问道:“蒲伯伯,不知道如坚小弟好不好读书?我那儿书齐,纸墨笔砚都有,如果不嫌弃,让如坚小弟教教纯英认几个字吧,只是纯英年纪小,望如坚小弟让着些。”

蒲续宁摸着山羊胡子,笑呵呵地直说这主意好。

“如意,你带他们俩去听雪居的书房,把开蒙字帖找出来给他们。”

如意得令,将两个孩子并奶娘带走,单青云吃完饭,单仲贤和蒲续宁还要叙旧,便让她回去休息。

回到听雪居书房,单青云发现空空如也,一问如意,如意无奈道:“他们俩来书房,男孩呢,就一个劲问,妹妹这,妹妹那,女孩儿呢,就一个字都不说,只点头摇头,男孩最后说了一句‘真没意思’,问可不可以回爹娘那去,就走了,纯英哭了,她奶娘也不怎么安抚,一个劲讲道理,我抱了她一会儿,吃了块糖,不哭了就回老太太那边去了。”

单青云便有些为纯英抱不平,说道:“纯英才五岁,知道些什么定亲啊,嫁人的,在她眼里出嫁就是永远离开家,见不到老太太姐妹们了,这会把她拉出来,她那么小,不委屈才怪了。”

“家里搭得上那位蒲如坚小兄弟的,可不就纯英了么,也怪不得主君把她拉出来。”

“父亲们聊得来,就要把儿女的婚事都搭上?真是何必呢。”

如意一边归置方才俩小孩玩的东西,一边说道:“你又来了,又说这些出格不着边的话,我看那蒲家主君和善,主君又喜欢他这么一号人,家风肯定不错,纯英小姐嫁他们家,也是个好归宿啊。说来你就是个怪人,别的小姐公子哥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偏生你就瞧不惯。”

“我本就是个怪人,岂能跟他们寻常人一个样?”

如意轻轻叹气,只说道:“怪人姑奶奶,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您要不要早点歇息,让我也早点睡觉啊?”

单青云无法,在家还得乖乖听她这小丫头的话,早些安置了。

三月二十六,出嫁酒。

北梁世家大婚,女方家出嫁前一天得宴请宾客,名曰出嫁酒。

单家双喜临门,自然得在家摆上一天,登门道贺的人虽多,比起白家,还是逊色了许多。白家亲戚一早就来了,必然要在单府玩上一天,按察司的同僚自然是都来了。

有些曾经有人情过往的,也不来,都是礼到心意到的意思。

单青云在门口一一谢过宾客,她爹遇上蒲续宁,跟有聊不完的话似的,把这外面谢礼陪客的活都丢给了她。

她这装模作样中规中矩的样子却遭人笑话了一回,抬头一看,冷时弘正在偷偷捂着嘴嘲笑她,身旁的小侯爷陪着冷时弘,虽然没笑倒是一脸轻松愉悦。

单青云愤愤道:“笑完了就进来喝酒。”

冷时弘这才咳嗽两声,上前拜道:“恭喜青云嫁妹妹,我和小侯爷都来蹭蹭喜气,讨杯喜酒喝。”

单青云见了自己人,也就不假客气了,直说道:“进去等我吧。”

单青云见到了相熟的人,心早就跟着他们进院里去了,等到迎客的高峰期一过,立马跑到内庭寻人,将他俩拉到西边闲静院子的小花厅喝酒。

小侯爷坐定,方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四方锦盒来,放到桌上,只说:“六皇子不能来,他送你的。”

单青云笑道:“嫁个妹妹,得各位同仁如此盛情,青云还是受之有愧啊。”

小侯爷冷着脸淡淡说道:“收起你那假模假样。”

单青云清了清嗓子,打开那只锦盒,盒子里的东西显然不是送给女儿家的,单家的的确确只有她单青云堪能受用,是一副玉冠,她立马叫小丫头把如意找来,这东西交给别人归置绝对不放心,只有如意收整能合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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