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的目光在支票和赵明之间来回游移，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
十万定金，事成后再付十万——对于一个外卖员来说，这相当于两年的收入。
但钱不是他最关心的。
李炫抬眼看向赵明：“赵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
“再加二十万！”赵明立刻加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三十万！李师傅，您开个价！”
“赵先生，”李炫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沉稳，“我可以去看看，但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决问题。”
赵明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太好了！李师傅肯出手就好！您放心，只要尽力而为，不管结果如何，这十万都是您的！”
他说着就要去拿手机，动作急切得差点打翻茶几上的茶杯。
“不急。”李炫抬手制止，“我有几个条件。”
“您说！”赵明立刻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第一，我需要完全的自由调查权。”李炫竖起一根手指，“山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随时查看，包括那些被封禁的区域。”
“没问题！”赵明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会给您最高权限的门禁卡。”
“第二，所有相关资料——施工图纸、监控录像、工人病历，我都要过目。”
“这个...”赵明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又点头，“可以，我马上安排人整理。”
李炫注意到他那一瞬的犹豫，但没有点破：“第三，如果我判断情况超出能力范围，可以随时终止合作。”
赵明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挤出一个笑容：“当然...当然...安全第一。”
三个条件都答应得太过爽快，反而让李炫心中警铃大作。他转头看向四个鬼魂室友，苏婉正对他轻轻摇头，红唇无声地做出“小心”的口型。
“六叔，上来！”赵明随即拨通电话，生怕李炫反悔。
不到两分钟，门铃响起。
李炫起身开门，只见赵老六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上来的。
“李、李师傅...”赵老六点头哈腰地打招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眼神却闪烁不定，时不时偷瞄李炫的反应。
“小李师傅！”赵老六搓着手，声音比昨天恭敬了十倍，“您答应帮忙了？太好了！太好了！”
李炫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赵老六立刻识趣地闭上嘴，站在赵明身后，像个听话的跟班。
“李师傅，”赵明站起身，整了整西装，“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去现场？工地上现在人心惶惶，工人们都不敢靠近那片区域了。”
李炫思索片刻：“明天一早吧。”
“太好了！”
赵明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安排：“六叔，你立刻去准备车，明天一早来接李师傅。记住，要那辆新买的奔驰，空调座椅都调好。”
“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赵老六连连点头，小眼睛却不停地往供桌方向瞟，显然对昨天的事还心有余悸。
“我亲自来接！小李师傅您放心，绝对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炫走到供桌前，取下一把铜钱剑，随手放进背包。这个动作让赵老六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赵先生，”李炫转身看向赵明，“我需要知道那座庙和那口井的具体位置，以及你们挖出来的所有东西现在放在哪里。”
赵明立刻掏出手机，调出清泉山庄的平面图：“庙原来在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井在庙后三米左右。挖出来的石碑和香炉碎片现在都存放在山庄的仓库里。”
李炫仔细查看地图，手指在几处关键位置点了点：“明天先去仓库看看那些东西，然后再去井边。”
“没问题！”赵明连连点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仓库随时可以打开。”
赵老六在一旁搓着手，讨好地说：“李师傅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朱砂？黄纸？香烛？我这就去买！”
李炫摇摇头：“不必，我自有准备。”
他的目光在赵明和老赵之间扫视，突然问道：“赵先生，你脖子上的红绳......”
赵明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摸了摸高领毛衣下的红绳：“这个......”
“是护身符？”
“对，对！”赵明干笑两声，“家里老人给的，说是保平安的。”
李炫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明天见。”
送走赵明和赵老六后，704室的门一关上，四个鬼魂立刻围了上来。
“炫儿，”陈老太忧心忡忡地说，手里还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阳春面，“这事不对劲。那赵明身上的阴气太重了，不像是普通的撞邪。”
苏婉飘到窗前，红袖一挥，窗帘无风自动：“他脖子上戴的根本不是什么护身符，我闻到了尸油的味道。”
“而且那枚青铜戒指......”张明远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上面的龙纹我在古籍上见过，是‘锁龙印’，专门用来镇压大凶之物的。”
王月华冷哼一声，绣花鞋在地板上踏出无形的痕迹：“要我说，这种人活该遭报应！拆庙掘井，惊动地灵，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知道危险。”李炫走到供桌前，取下一叠黄纸，“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赵明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因为你厉害呗！”王月华翻了个白眼，“但再厉害也不能去送死啊！”
李炫摇摇头，从包里取出手机：“我先请个假。”
他拨通了饿不饿驿站站长的电话，语气轻松：“喂，站长，我这两天有点私事要处理...对，请三天假...没事，就是朋友家有点麻烦...好，谢谢站长。”
挂断电话后，李炫发现四个鬼魂都盯着他看。
“怎么了？”
“你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苏婉抿嘴一笑，“以前那个一撒谎就结巴的小道士哪去了？”
李炫耸耸肩：“跟你们学的。”
陈老太飘过来，虚幻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阿炫啊，一定要去吗？”
“嗯。”李炫点头，眼神坚定，“我有种感觉...这事不简单。”
张明远凑近前来，说道：“我查了下资料，柳大仙是北方民间信仰中的保家仙之一，通常被认为是得道的柳树精怪。但南方很少有这样的信仰。”
陈老太忧心忡忡地摇头：“不管是啥仙，害人就是邪祟！阿炫，这趟浑水不好蹚啊。”
李炫走到供桌前，点燃三炷新香。香烟袅袅上升，在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蛇形。
“我必须去。”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那些工人是无辜的。”
王月华叹了口气，飘到电视机前，拿起遥控器——虽然她根本碰不到实物——对着屏幕按了几下。
“行吧，既然劝不动你，“她撇撇嘴，“那咱们得准备充分点。”
电视机突然自动换台，画面跳转到一部老港片《僵尸道长》，正好演到林正英画符驱邪的片段。
“......”李炫无语地看着她，“你这是让我临阵磨枪？”
“学学总没坏处！”王月华理直气壮，“你那些半吊子符咒，连赵老六都吓不住！”
苏婉掩嘴轻笑，红袖一挥，茶几上的瓜子自动剥开，瓜子仁整齐地排成一列：“炫儿，我帮你整理法器。”
她飘到供桌前，虚幻的手指轻轻拂过桃木剑、铜铃和八卦镜。这些法器表面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显然是被注入了阴气加持。
张明远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飘到书架前：“《茅山符咒大全》......《阴司镇邪录》......啊，找到了！”
一本古籍从书架上飘出，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条青蛇缠绕宝剑的图案。
“柳仙属木，畏金。”张明远指着书页，“铜钱剑最好用，再准备些朱砂雄黄。”
陈老太叹了口气，飘进厨房：“你们年轻人啊......”
片刻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从厨房飘出来，稳稳落在茶几上——虽然李炫吃不了鬼魂做的食物，但这是陈老太的习惯。
“先吃点东西，”她絮絮叨叨地说，“明天要折腾一整天呢。”
李炫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摊开黄纸和朱砂。
他咬破中指，将血滴入朱砂，开始画符。左臂的饕餮纹微微发烫，血液中的灵力被激发出来，朱砂泛起诡异的红光。
“天清地灵，血符镇邪......”
王月华飘在一旁监督：“不对不对！最后一笔要往上挑！你这样画出来的符连小鬼都镇不住！”
“你行你来？”李炫没好气地说。
“我要是能碰实物，早就......”王月华突然闭嘴，因为苏婉瞪了她一眼。
张明远飘过来，指着古籍上的一个复杂符文：“试试这个‘锁龙符’，专门克制蛇仙的。”
李炫额头渗出细汗，画符极耗灵力。当他画完第十张符时，左臂的饕餮纹已经红得发亮。
“够了够了，”陈老太心疼地说，“再画下去你要虚脱了。”
李炫收起朱砂笔，将画好的符咒分类：镇邪符、驱蛇符、锁龙符......最后还有三张血红色的“饕餮符”，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苏婉飘到供桌前，双手虚按在桃木剑上：“炫儿，借点阳气。”
李炫会意，将手掌悬在苏婉虚幻的手上方。一股暖流从他掌心流出，通过苏婉的灵体注入桃木剑。剑身顿时泛起一层金光，剑锋处隐约有雷光闪动。
“好了，”苏婉满意地说，“这把剑现在能斩低级鬼将了。”
张明远正在给青铜铜铃“开光”。他将铃铛悬在空中，念诵咒语，铃舌上的金色眼珠缓缓转动，最后锁定某个方向不动了。
“寻阴铃，”他解释道，“靠近阴物时会自动响动。”
王月华也没闲着，她对着那叠黄符吹气——虽然鬼魂没有呼吸，但她吹出的阴风让符纸上的朱砂纹路更加鲜明。
陈老太则忙着给李炫准备“干粮”——虽然活人吃不了鬼食，但她将几颗红枣和花生放在李炫口袋里：“带着，能辟邪。”
当时钟指向深夜十一点时，所有准备工作终于完成。
李炫的背包里装着：
桃木剑x1
铜钱剑x1
八卦镜x1
青铜铃x1
各类符咒x36
朱砂雄黄x2包
红线墨斗x1套
四个鬼魂飘在李炫面前，神情严肃。
“听着，”王月华难得正经，“明天我们四个会附在法器上跟你去，但只能在日落后活动。”
“遇到危险立刻撤退，”苏婉补充，“别逞强。”
张明远推了推眼镜：“柳仙属木，怕金属和火。铜钱剑和朱砂雄黄是首选。”
陈老太最后叮嘱：“如果情况不对，立刻用‘饕餮符’，知道吗？”
李炫点点头，将背包放在供桌上。
窗外，夜朗星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
休息。
不加班！
不熬夜！
……
清晨四点，704室的闹钟还没响，李炫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花城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几颗残星还在闪烁。李炫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或者说，生怕惊动四个不需要睡眠的鬼魂室友。
但他刚坐起身，床头柜上的台灯就自动亮了起来。
“就知道你睡不安稳。”苏婉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她倚在窗台上，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红色旗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妖冶。
李炫揉了揉眼睛：“你们都没休息？”
“鬼魂不需要睡觉。”苏婉飘到床边，虚幻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额头，“做了一晚上噩梦吧？眉头都拧成结了。”
李炫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确实做了噩梦，梦里全是扭曲的蛇影和一双双冰冷的竖瞳。
“我去冲个澡。”他起身走向浴室，却发现浴室门口已经整齐地放好了换洗衣物——
一条黑色工装裤和一件深灰色t恤，都是他出任务时常穿的。
“陈奶奶准备的？”李炫拿起衣服，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味。
苏婉点点头：“她忙了一晚上。现在在厨房...呃，虽然她也做不了什么实际的食物。”
李炫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走了噩梦带来的不适。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现客厅里已经“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