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响动从电视机方向传来。
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深渊中爬出的蜈蚣，沿着李炫的脊背缓缓爬行，激起一层又一层寒意。
李炫惊恐地发现，电影里的楚人美竟然停下了动作，缓缓转头“看”向了镜头外的他！
“不可能…”李炫想后退，但幼小的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电视机里的楚人美歪着头，一步一步朝镜头逼近，她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一道裂口，直勾勾地撕裂了屏幕的边界。
电视屏幕突然闪烁，画面扭曲了一下。
李炫的心脏几乎停跳。
因为“楚人美”的脸……正贴在屏幕上！
李炫的瞳孔骤然收缩，电视机屏幕里的楚人美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是盯着镜头外的他！
她的嘴角越咧越大，几乎裂到耳根，黑紫色的舌头缓缓舔过玻璃。
“找到你了……”
“啪！”
突然，“楚人美”突然伸手扒住了电视边框。那双惨白的手上滴着水珠，在屏幕下方积成一滩反光的水洼。
“不要…不要出来…”李炫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他想起当年看到这个场景时，自己吓得尿了裤子，被表哥嘲笑了整整一个夏天。
“砰！”
电视机的喇叭突然爆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屏幕里的“楚人美”的手猛地伸了出来——
“咔嚓！”
电视机屏幕裂开一道缝隙，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慢慢地伸了出来！
“啊啊啊——！”
李炫终于能动了，他连滚带爬地往后缩，可那只手已经抓住了电视机的边缘，楚人美的头发像黑色的水草一样从屏幕里涌出，她的额头、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肩膀、上半身……
她正在往外爬！
李炫的呼吸几乎停滞，小时候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救命！奶奶！救命啊！”
童年的李炫终于找回了声音，哭喊着往后爬。但老宅的门窗不知何时都已消失，只剩下四面斑驳的墙壁。
成年李炫的意识在幼小的身体里疯狂挣扎：“这是幻境！是柳三娘制造的幻境！”但恐惧如同实质的蛛网，将他牢牢缠住。
楚人美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探出电视，她的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着，发出“咯咯”的关节响声。
当她的目光锁定在李炫身上时，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找到…你了…”女鬼的嗓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声带里夹杂着水泡破裂的咕噜声。
“别走啊……”
楚人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湿冷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上。
李炫浑身僵硬，缓缓回头——
楚人美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她的脸几乎贴到他的鼻尖，腐烂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越咧越开……
“陪我玩……”
“楚人美”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的低语，却又带着无尽的恶意。
李炫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炸开。
“滚开！！！”
他猛地一拳挥出，可拳头却穿过了楚人美的身体，直接砸在了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没用的……”
楚人美阴森地笑着，伸手掐向他的脖子。
李炫拼命后退，可背后已经是墙壁，无路可逃！
就在楚人美冰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
“啪！”
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楚人美的动作一顿，她的身体像被灼烧一样冒出黑烟，发出凄厉的尖叫。
李炫一愣，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李三笑？！”
“叫师叔！”
“师叔。”
李三笑手里拿着一面凤凰照影镜，镜面正对着楚人美，镜中射出一道金光，照得她浑身冒烟，惨叫着缩回电视机里。
“呼……”李炫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你、你怎么在这？”
李三笑咧嘴一笑：“镜中世界嘛，到处都是镜子，我顺着你的恐惧找过来的。”
他指了指李炫胸口，“你心跳快得跟打鼓似的，隔着三条街都听得见。”
“那老…师父呢？”李炫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电视机。
李三笑耸耸肩：“谁知道，可能还在跟自己的心魔较劲吧。”他伸手把李炫拉起来，“别怕，都是假的。”
李炫苦笑：“可刚才的感觉…太真实了。”他低头看着自己七八岁孩童的手掌，上面还有刚才跌倒时擦破的伤痕。
“镜中界就是这样，”李三笑的表情罕见地严肃起来，“你越怕什么，它就越给你看什么。柳三娘这老妖婆最擅长的就是挖人伤疤。”
李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那现在怎么办？”
李三笑咧嘴一笑：“简单，找到柳三娘，砸了她的镜子！”
李炫：“……”
这办法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袁何人的呼喊：“三笑！炫儿，你们没事吧？”
李三笑咧嘴一笑，朝楼下喊道：“老道，你咋被丢到一楼了呢？”
李炫也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师父，在的！”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袁何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
老道的道袍有些凌乱，但手中的拂尘银丝如雪，周身气息沉稳。他目光一扫，见两人虽面色苍白但无大碍，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镜中界颠倒空间，”袁何人喘了口气，拂尘一挥扫过满地的镜面碎片，“我破开心魔后，直接被甩到了楼下。”
他看向李炫，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炫儿，没事吧？”
李炫摇摇头，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师父，没事。”
三人迅速站成三角阵势。袁何人持主镜居中，李三笑握幽墟刃在前，李炫则掐诀立于侧翼。三人的气息通过铜镜相连，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柳三娘！”李三笑扬声喊道，“你这破镜子不管用了，还不出来挨打？”
房梁阴影处，柳三娘蜷缩的身体微微颤动。她面前的幽墟镜已经布满裂纹，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幻境，而是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她低头看了一眼镜中自己破碎的倒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老杂毛命真硬…”柳三娘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化作一团黑雾，黑雾中隐隐可见无数张人脸在挣扎哭嚎。
“既然镜中界奈何不了你们，那就让你们尝尝真正的恐惧！”
柳三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黑雾迅速扩散，整个二楼瞬间被黑暗吞噬。
袁何人冷哼一声，手中拂尘一甩，银丝如雪般散开，在空中结成一道光网，将黑雾暂时阻隔在外。他低声喝道：“三才阵，起！”
“炫儿，守心！”袁何人沉声道，“柳三娘最擅攻心之术，莫要被她的幻术迷惑！”
李炫点头，手中掐诀不停，口中默念清心咒。李三笑则握紧幽墟刃，刀锋上泛起幽幽蓝光，仿佛能斩断一切虚妄。
黑雾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柳三娘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她的长发化作无数条黑色毒蛇，朝三人疾射而来。
“来得好！”李三笑大喝一声，幽墟刃横扫而出，刀光如匹练般斩向黑蛇。刀锋所过之处，黑蛇纷纷断成两截，化作黑雾消散。
袁何人则手持铜镜，镜面泛起金光，将袭来的黑雾一一驱散。
李炫立刻掐诀念咒，指尖凝聚出一团青色火焰。火焰化作火鸟扑向黑雾，却在接触的瞬间被一只苍白的手捏碎。柳三娘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嘴角挂着讥讽的冷笑。
“就这点本事？”
柳三娘双手结印，黑雾中突然浮现出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中都映出三人的倒影。镜子中的倒影突然活了过来，纷纷从镜中走出，朝三人攻来。
“小心！这是镜影分身！”袁何人沉声提醒。
李三笑握紧幽墟刃，刀锋上蓝光大盛，朝镜影分身斩去。然而，刀锋斩过镜影，却如同斩在空气中，镜影毫发无损。
李炫掐诀念咒，指尖凝聚出一道雷光，朝镜影劈去。雷光在镜影分身上炸开，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效果。
那些镜影分身面无表情，动作却与三人一模一样，仿佛在嘲弄他们的无力。
“这些镜影伤不了我们，但也杀不死。”袁何人沉声道，“它们在消耗我们的灵力！”
柳三娘的真身隐匿在黑雾深处，笑声如夜枭般刺耳：“老杂毛倒是聪明，可惜晚了！”
话音未落，所有镜影突然同时抬手，指尖迸发出幽绿色的光芒——竟是在模仿三人的招式！李三笑的刀光、袁何人的拂尘银丝、李炫的雷法，此刻全部反噬而来！
“轰！”
李炫仓促间撑起的护体灵光被自己的雷法击碎，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后退数步。他背脊撞上栏杆，木质扶手“咔嚓”一声断裂。
“炫儿！”李三笑目眦欲裂，幽墟刃猛然插入地板。刀身青铜纹路亮起刺目光芒，一道环形气浪炸开，将逼近的镜影暂时震退。
袁何人趁机咬破食指，在凤凰镜背面画下一道血符：“北斗注死，南斗注生——破！”
镜面骤然射出一道赤红光柱，所照之处镜影纷纷崩解。黑雾被撕开一道缺口，隐约可见柳三娘真身正悬浮在楼梯转角处，十指缠绕着发丝，操控着整个战局。
“找到你了！”李三笑拔刀暴起，身形如电直扑柳三娘。
柳三娘却诡异一笑，突然扯断一缕发丝。发丝断裂的瞬间，所有镜影同时自爆！
“砰！砰！砰！”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二楼地板彻底掀翻。袁何人被气浪掀飞，拂尘银丝缠住房梁才免于坠落。李三笑则凭借刀气护体，硬生生劈开爆炸余波。
而李炫——他本就站在破碎的栏杆旁，此刻被爆炸震得腾空而起，后背重重撞上三楼楼梯的立柱。
“噗！”
一口鲜血喷在胸前衣襟上，李炫眼前发黑。恍惚间，他看见柳三娘的真身如鬼魅般飘向三楼，而自己正不受控制地栽向一楼深渊……
“炫儿——！”
李三笑的嘶吼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李炫想抓住什么，但指尖只掠过冰凉的空气。坠落的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最后看见的，是袁何人甩出的拂尘银丝——银丝如银河垂落，却终究差了半尺没能缠住他的手腕……
三楼！
李三笑已追着柳三娘杀上三楼。木制楼梯在打斗中不断崩塌，但更令李炫毛骨悚然的是——李炫分明听到三楼传来陌生的兵刃破空声！
“锵！”
这是陌刀出鞘的铮鸣。
“嗡——”
这是强弓拉弦的震颤。
这些声响绝非柳三娘的手段！
“三楼有埋伏！”
木屑纷飞中，李三笑已然跃上三楼。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十余名身着玄铁重甲的陌刀手呈扇形排开，刀锋在幽绿灯笼下泛着寒光。
更可怕的是，两侧阴影处还埋伏着六名弓弩手，淬毒的箭簇正对准楼梯口。
“幽冥教！叛军！”李三笑倒吸一口凉气。他认得那些甲胄上缠绕的锁魂链纹饰，原来是安禄山麾下最精锐的幽冥死士。
一道寒光便迎面劈来。他本能地举刀格挡，幽墟刃与陌刀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有埋伏！”李三笑暴喝一声，身形急退三步。
袁何人拂尘一甩，银丝如瀑，将追击而来的陌刀缠住。
借着月光，他们终于看清了持刀者——那是一个身着玄铁重甲的壮汉，面甲下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是叛军的玄甲卫！”袁何人脸色骤变，“柳三娘竟与叛军勾结！”
三楼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宽阔，原本的厢房隔断已被全部拆除，形成了一个空旷的演武场。
四周站着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有的持弓搭箭，有的握刀持盾，最令人心惊的是站在中央的三人——一个手持骷髅杖的黑袍老者，一个背负长弓的瘦高男子，以及刚刚逃上来的柳三娘。
“幽冥教三长老！”袁何人瞳孔紧缩，“‘鬼杖’阴无寿、‘冥弓’崔无命！”
黑袍老者阴无寿发出夜枭般的笑声：“袁老道，多年不见，你的眼力倒是不减当年。”
他手中骷髅杖轻轻一顿，地面顿时浮现出无数血色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柳三娘此时已恢复了人形，她舔了舔指尖残留的李炫的血，媚笑道：“老杂毛，你以为我们费这么大周折，就为了对付你们几个？”
她指向窗外，“今夜子时，节度使府将化为灰烬！”
“弓弩手，齐射！”
“陌刀手，列阵！”
……